第二十八章
青年安靜的趴在沙發上,微垂的睫毛細細密密,遮住了明亮靈動的雙眸,他皺起眉頭,不舒服的咬住嘴唇,一語不發。
這幅乖巧柔順的模樣,半點不像是能與原亦期對著乾、踩在腳尖上起舞的小混蛋。
腰間的衣角被挽起來,鮮豔欲滴的刺青,被一雙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的大手掌握在其中。
原亦期慢條斯理的將藥膏抹了上去,似乎有些冰冷,青年“嘶”了一聲,纖細的腰肢不由自主的往上彈了彈,然後緩緩落下來,歸於平靜。
豔色的銜尾蛇緩緩地褪去了顏色,花紋與肌膚融為一體,難以辨認。
火辣辣的刺痛被藥膏撫平,洛識微舒服的哼唧了一聲,像一隻被rua到舒服的貓,眼眸半闔,偏還不忘嘟囔著:“一會去劇組記得叫我,我要蹭車。”
“今天就想上工,這麼勤奮。”原亦期輕笑一聲,慢悠悠的講:“難得你主動說要蹭我的車,真是受寵若驚。”
洛識微睜開眼睛看他。
原亦期那雙灰藍色的眼眸中滿滿都是懷疑的探究。
青年冷笑一聲,恨恨的道:“我倒是想自己開車去,可拜您所賜,我現在一碰方向盤手就發顫,生怕再撞上一個孕婦。”
洛識微這顯然都不想裝下去了,直接挑破了原亦期的陷害。
就算是對方主動碰瓷陷害,但是親眼看著一個嬰兒胎死腹中的感覺,還是記憶深刻呢。
原亦期倒是沒有露出驚訝或慌亂的表情,甚至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他微微挑眉,從容的揚起一抹笑容,語氣輕飄飄的:“呀,被你發現了呢。”
燈光下,他愉悅的笑容如鬼如魅,像是將全世界最可怖的惡意都聚集在了這抹笑容中,在青年氣到顫抖的時候,甚至還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臉頰,低低一笑,格外的神經質:
“我還記得小洛當時撲到我懷裡瑟瑟發抖、求安慰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
他說著這樣惡劣的話,眼眸中卻滿滿的都是洛識微,動人的藍眸中倒映著繾綣深情。
洛識微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越看越氣。
這真是惡從膽中來,他抄起茶幾上的牛奶,一把潑在了原亦期的臉上,毫不猶疑,暢快淋漓。
濃稠奶白的液體染在了男人漆黑如墨的碎發上,一部分順著他線條分明的輪廓緩緩下滑,連濃密細碎的睫毛上都沾上了一點一滴。
洛識微朝他燦爛一笑,囂張到猖狂,簡直就是瘋了般的自尋死路:“原導為我儘心竭力,大恩不言謝,先送您一杯牛奶嘗嘗味。”
原亦期動也沒動,灰藍色的眼眸中布滿寒意,深深地注視著他。
整個空間一片危險的死寂。
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漸漸地,洛識微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他的心臟收緊,悄無聲息的攥緊了身下的沙發,開始思考要如何逃生……
就在這時,男人緩緩抬手,若無其事的擦了擦眼角的牛奶,似笑非笑的看著洛識微,漫不經心的評價了一句:“小孩子的把戲,幼稚且低級。”
他用紙巾擦了擦臉,那濕噠噠的液體不僅沒有讓這個男人顯得狼狽不堪,反而讓此時的原亦期減少了克製的穩重,多了幾分張揚銳利的氣場。
隨後,他將毯子丟在洛識微的身上,從容且大氣,一如往昔,道:“我去洗個澡,你換好衣服在車裡等我。”
浴室的門關上了。
洛識微怔怔的坐在原地,一時間頭皮發麻。
這都能忍下去?原亦期這城府也太深了吧……
他潑下那半杯牛奶時,其實就是在試探原亦期,他吃定了反派會惱怒會收拾他,卻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殺了他。
因為,他是他最看重的藝術品,絕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損壞自己的大計劃。
但是,洛識微絕對沒想到,原亦期的城府是如此的深不可測,他甚至可以不被激怒,將一切情緒不動聲色、完完整整的收斂下來。
不給洛識微猖狂得意的機會。
“狠人啊這是……”
他挫敗的低聲嘟囔了一句,說到一半時突然眼前一亮,活蹦亂跳起來。
“不對啊,他忍他的,我挫敗什麼?他這麼能忍不是好事嗎,反正爸爸又死不了,我就在他的底線上反複蹦迪唄,看誰先氣死!”
他又不虧!
原亦期洗完澡換好衣服後,洛識微已經恢複了之前的活蹦亂跳,啊不,是乖巧。
底線蹦迪也是要有技巧的,不能一次蹦塌了。
他乖巧的坐在副駕駛上,瞧瞧打量了原亦期一眼,男人一如既往的白襯衫黑長褲,紐扣一如既往係上最上麵的一顆,他肩寬腰窄身形修長,漆黑的碎發微微濕潤的垂下來,臉上難得的戴上一副銀製眼鏡,顯得斯文無害。
他微抿的唇線看起來冷靜而克製,帶著高不可攀的禁欲氣息,令人隻想頂禮膜拜,然而洛識微一瞬間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黑暗中,那抹陰森鬼魅的笑容。
簡直不寒而栗。
原亦期可真是頂著一張天使的臉,做儘了惡事,連撒旦降臨都不一定能比他更出格吧。
他這樣想著。
很快,黑色林肯駛進劇組。
“洛識微竟然是從原導的車裡下來的?!”
他下車時,被眾人的目光收入眼底,洛識微卻仿佛對眾人打量探究的目光毫無所覺,甚至坦坦蕩蕩的與同劇組的演員們打招呼。
“早。”
“早。”
他若無其事的走進去,似有所感,抬頭朝不遠處的攝影棚看過去,恰好與編劇李殆四目相對。
然後,洛識微彎了彎唇,他走上前去,一派輕鬆自然:“李編劇,早啊。”
仿佛無事發生。
仿佛之前在清吧門口,一拳把人打的站不起來的羅刹不是他一樣。
“早。”李殆的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淡淡的道:“看來洛老師的感冒已經完全好了。”
意有所指。
“當然,有原導親自照顧,我好的可快了。”
洛識微彎唇一笑,他站在男人麵前,陽光灑下來,青年沐浴在其中,笑容卻顯得格外陰戾,惡意滿滿:“希望李編劇腹部的傷也能快點好起來呢,不然的話您恐怕無力抵擋我的報複,那多沒意思。”
“就憑你?”李殆眼眸冷凝,一片輕蔑,顯然沒有把一隻必死的獵物放在眼中。
哪怕洛識微跳的再高,還不是被困在劇本之中,終有一日走向既定的結局。
“當然不止我。”
洛識微與他擦肩而過時,餘光瞟了男人一眼,輕飄飄的道:“我想在我殺青前,以原導對我的愛護,想必是不介意讓李編劇先我一步的,不信的話我們拭目以待。”
李殆的身體僵直,他站在原地,臉色逐漸一片鐵青。
洛識微平平安安的來到了劇組。
哪怕他破壞了原亦期的計劃,成為了那個最糟糕、最麻煩的變化,仍舊被那個人視為珍寶細心嗬護……
如果這樣持續下去的話,洛識微那句話未必是大放厥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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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故意激怒他。】
“當然了。”洛識微答的理所當然:“我想搞死他,總得逼他先對我出手,不然他怎麼能激怒原亦期,單憑我自己可沒法解決他。”
李殆作為原亦期的小弟,他能留在這個惡魔身邊,知曉他的真實性格而沒有被處理掉,足以說明這人的手段是不容小覷的。
而且他對於原亦期是有一定利用價值的。
對付這種人,洛識微一沒人脈二沒背景,簡直就是異想天開,但是他有一個必殺鐧,就是原亦期。
洛識微撫摸著手裡的劇本,眼底一片冷漠,他說:“李殆知道,他傷了越僑,我絕不會放過他的,而他也絕不會坐以待斃,我要的就是讓他的主子親手處理掉他。”
當原亦期走進攝影棚時,青年眼底的尖銳已經化為烏有,他仍舊是那個乖巧安分的小演員,甚至主動道:
“原導,我看工作表中怎麼沒有安排刺青戲啊,我覺得我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拍這段。”
他滿臉真摯誠懇,一副坦然為藝術獻身的模樣。
反正刺也刺了,疼也疼過去了,自然沒必要再掙紮了,主動點還能艸一下為藝術不顧一切的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