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晟摸了摸下頜,殿試耗時差不多一整個白天,期間不食不水——並非規定不可飲食進水,而是進士顧慮太多,未免出錯,大多會選擇不食不水——想想敏之郎君有些慘啊。
蕭明晟腳步一轉,熟門熟路地溜進了皇帝的私庫中。在看守私庫的金吾衛放空的目光裡,蕭明晟施施然地拎著兩壇子美酒離開。
決定了,帶美酒去犒勞一下敏之郎君。
上一次隻喝了小半壇子葡萄酒,酒意隻略微上頭,這一次換西域進貢的烈酒來,看這回賀蘭敏之能喝上幾杯。
蕭明晟拎著酒就去了楊府彆苑,被下人迎進正堂後,蕭明晟發現,楊府彆苑原是來了客人。而這客人,於蕭明晟而言也是熟人。
坐在武順的下首位,有些拘謹但格外老實地回應武順關懷的劉郎君,哦不,陳王李忠目瞪口呆地看著一手提著一隻酒壇,健步如飛,神采飛揚的蕭明晟,嘴巴慢慢張大。
雖然,雖然他跟其他兄弟不太熟,但在皇宮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眼前這個,是五弟李弘吧?是傳說中天縱奇才又體弱多病的代王李弘吧?
看這精氣神,看這舉重若輕的氣勢,李弘若是體弱多病,那他豈不是病入膏肓了?
李忠陡然意識到,自己似乎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而這個事實極有可能影響到他本就不怎麼堅定的立場。
李忠張了張嘴,似乎猶豫著不知如何叫人——畢竟他自己沒用真實身份——蕭明晟驀地一笑,主動打招呼道:“劉兄,好巧,你怎會在此處?”
李忠:“……”
他怎會在此處?
這話是他想要問蕭明晟的吧。
李忠抿緊了嘴唇,忽然憂心忡忡。
五弟他,該不會是看上了敏月娘子了吧?
這一方麵的憂慮,瞬間壓倒了對蕭明晟以往行為表現的懷疑。
裝病也好,扮豬吃老虎也罷,十有八-九都是衝著那太子之位去的。太子之位跟他又沒有什麼關係,最多他是不小心撞破了五弟的偽裝,隻要他沉默到底,應該大概可能也許,不會有事的。
比起這個,果然還是敏月娘子未來的歸屬更加重要。
李忠一時間陷入了靜默,武順倒沒有注意到李忠麵上的苦逼,隻有些驚訝地揚眉,道:“明晟孩兒,你認得劉郎君?”
“是啊。”蕭明晟笑得眉眼彎彎,格外和氣,道:“姨母,明晟雖與劉兄不太熟悉,但劉兄是個怎樣的人,明晟還是有所耳聞的。”
蕭明晟瞟了一眼因自己的稱呼而驚呆了的李忠,意味深長地衝武順挑了挑眉頭,道:“可堪良配。”
“你這促狹鬼。”武順在李忠傻愣愣的目光裡抬手點了點蕭明晟的額頭,態度親近,“先將酒送到敏之的院子裡去吧。你啊,飲酒適量,等敏之回來,可不許喝得太醉。”
“知道了,姨母。”蕭明晟提了提手中的酒壇,又道:“姨母,我許久不見劉兄了,能先將人借走一會兒嗎?”
“你這孩子。”武順被蕭明晟的態度弄得沒辦法,在與蕭明晟說話的時候,他們是親人,可以不計較那麼多禮節。但這位劉忠劉郎君,卻是個客人,蕭明晟的態度實在是太隨意了。
李忠一個激靈,立刻上前一步,主動接過蕭明晟手中的一隻酒壇,道:“賀蘭夫人,我先幫……”頓了一下,“明晟兄弟將東西送到賀蘭兄的院子裡吧。”
李忠都這麼說了,武順自然不會阻攔,也就點頭應了。
李忠抱著酒壇,幾乎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蕭明晟的身後,看著他熟門熟路地找到賀蘭敏之的院子裡,守門的下人立刻行了個禮,然後麻溜兒地將院門打開,由著蕭明晟帶著李忠走進賀蘭敏之的院子裡。
這一路上,李忠算是明白了蕭明晟在這座彆苑中的地位了。
看著蕭明晟將酒壇放進賀蘭敏之的房間裡,李忠拘謹地站在院中,嘴唇動了動,有些不自在地道:“五弟。”
蕭明晟勾了勾唇角,從善如流:“大兄。”
李忠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你……五弟,賀蘭夫人,是你的姨母?”他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此事。
“正是。”這就撞上了,蕭明晟自然不會隱瞞,事實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我母乃是應國公與楊老夫人的第四女,幼年失散,我也是憑著母親留給我的玉佩才找回了親人。”頓了一下,蕭明晟繼續道,“此間內情,阿耶是知曉的,但眼下不是公開此事的時機,勞煩大兄勿要告知他人。”
李忠的神情頓時嚴肅起來,阿耶知曉,暫時封口,明白。這種情況,他要是泄露了秘密,便是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