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晟能夠活到現在,不得不說,內力深厚是一大原因。當內力開始散去之時,被內力留駐的時間自然要開始流動。
直麵死亡,蕭明晟出乎意料地平靜。
蕭明晟的異狀,很快被賀蘭敏之注意到了。他什麼都沒有說,隻靜靜地陪在蕭明晟的身邊。
李曌禪位之後,便想著與皇夫一起跟蕭明晟和賀蘭敏之遊曆大唐,但她卻沒能堵到人,因為蕭明晟和賀蘭敏之在李賢繼位後就甩開了所有人,包括以往隨侍左右的護衛,兩個人離開了長安。
李曌氣得連連抱怨卻沒有辦法,好在有武崇知陪在身邊,不至於讓李曌太過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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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元年三月,甩開了所有護衛的太皇與並肩王兩位陛下駕臨東都洛陽紫微城,半天後,兩位陛下病篤的消息傳至長安,驚動了上皇李曌與當今聖上。
李曌、李賢連同一眾王侯公主星夜兼程,趕赴洛陽。
貞觀殿中,蕭明晟靠坐在床上,賀蘭敏之躺在他身邊,眼眸緊閉,垂落在枕上的長發宛如霜雪般潔白。
每每看到賀蘭敏之雪色的長發,蕭明晟就想要苦笑。
明明身體無故開始散功的人是他,偏偏賀蘭敏之對自己下了狠手,廢了自己的武功,以至於他身體頹敗的速度比他還快,沒兩天,頭發全都白了。
賀蘭敏之這個人啊,真是狡猾至極。
他是打定主意要走在他的前頭,不舍也好,心痛也罷,統統都留給了蕭明晟自己。
蕭明晟伸出手,細細地將賀蘭敏之的雪色的長發捋好。他凝視著賀蘭敏之宛如當年的麵容,手指輕輕撫摸著他眼角處的細紋,忍不住低聲道:“好好的頭發弄成了這般模樣,下輩子,罰你沒有頭發。”說到這裡,蕭明晟卻忍不住笑了一下,眸中滿是柔和。
“沒有頭發,我下輩子做和尚嗎?”賀蘭敏之抬起手,抓住了蕭明晟的手指。他慢慢地睜開眼睛,勾唇一笑,仍是舊年賀蘭將軍引得全長安城女子都怦然心動的俊美瀟灑,“那你可怎麼辦啊,跟我一起去做和尚?”
“敏之郎君好大的口氣。”蕭明晟挑眉,“為何不是你見了朕後動了凡心,自此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再不能侍奉佛前,寧願還俗也要與朕在一起?”
賀蘭敏之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蕭明晟伸手勾起賀蘭敏之一縷雪色的長發,手指一圈一圈地繞著他的頭發,幽幽道:“我見敏之郎君,哦不,敏之禪師對我一片癡心,不忍拂君美意,便以三書六禮迎你入門……好不好,敏之,你說好不好?”
蕭明晟傾過身,嘴唇輕輕磨蹭著賀蘭敏之的耳廓,見他耳根越是泛紅,越是輕聲軟語,嘴唇一下一下蹭過賀蘭敏之的耳垂。
賀蘭敏之沒好氣地橫了蕭明晟一眼,抬手推開蕭明晟的臉,道:“好。”說著,賀蘭敏之變掌為拳,手指間纏握住蕭明晟的一縷長發,輕輕一扯,將人“拽”到了眼前。
“佛祖尚能割肉喂鷹,我就舍身飼魔好了。”
蕭明晟笑倒在賀蘭敏之的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蕭明晟的聲音輕輕在貞觀殿中響起。
“敏之,一生一世不夠啊。”
“嗯。”
“生生世世如何?”
“有點貪心啊,不過,正合我意……”
“敏之。”
“……嗯?”
“等我。”
“……好。”
*
承平元年[公元751年]三月初五,太皇至德大聖晟安文睿皇帝崩於紫微宮貞觀殿,廟號世祖。神武聖章並肩王同日薨,與太皇至德大聖晟安文睿皇帝同葬晟陵,諡號忠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