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蕭明晟稱作陸姨的乳母立刻進了馬車, 頂著雙重暴擊的嚎哭開始哄人。好在乳母在對付南宮兄弟上是熟練工,很快就哄好了兄弟倆。
馬車外, 蕭明晟長長地舒了口氣。
總算是消停了。
買下陸姨一家果然是蕭明晟做過的最明智選擇。
自覺逃過一劫的蕭明晟知會鏢師一聲,可以出發了。
馬車裡,南宮靈被哄睡著了, 而南宮軒跟著閉眼,但眼珠卻在滴溜溜地亂轉。隻是, 負責照料他們兄弟倆的乳母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隻給他們蓋上了小被子。
等乳母闔上眼睛, 為了他們兄弟倆晚間可能的鬨騰而開始養神的時候,南宮軒霍地睜開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滿是驚疑不定。
他這是……又活了?
南宮軒, 或者說是曾經的妙僧無花不禁陷入了沉思。
七絕妙僧無花,曾經莆田少林方丈天峰大師的弟子, 事實上卻是江湖有名女魔頭石觀音與東瀛第一刀客天楓十四郎的長子。他身在少林,卻是從來知曉自己的任務,為此,他二十年來不遺餘力地表現自己。
隻是,他表現得太好,反而讓天峰大師心存猶豫,在冊立掌門方丈的時候竟輸給了處處都不如他的無相。
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會在意,但事實上, 他在意極了。
因為他知道, 他的失敗會被母親看在眼裡。不能說母親與他有多少情分, 但想要活著,活得好些,總要在母親眼中顯得有用些。
所以,他找到了被丐幫幫主任慈收養的南宮靈,他同父同母的弟弟,告訴了他“真相”。
他們的父親天楓十四郎是死在任慈手下的,難道他們不該報仇嗎?
南宮靈被任慈養得有些蠢了,對於他這個哥哥的話深信不疑,三言兩語地攛掇,他就對任慈下了慢性毒,用三年要了任慈的性命,然後將丐幫握在手中。
但是,光一個丐幫還不夠。
他的目標是整個武林。
他連被世人視作忌憚避諱的神水宮都去了,還哄騙到了司徒靜為他盜取天一神水,一口氣弄死不少勢力的主人。一切正如他的計劃,進行得無比順利,偏偏有一個楚留香,偏偏這世上多了個楚留香!
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他連南宮靈都沒有放過,可他還是被楚留香揪了出來,不得不假死脫身,然後被母親的人帶去大沙漠。
而那一回,不單是他自己,就連母親的計劃都敗在了楚留香的手上,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會死在畫眉鳥的手上。
他從來都沒有將那個蠢貨放在眼裡,結果,他卻死在了那個蠢貨手上。不得不說,簡直是天意弄人。
現在,更加弄人的事情出現了。
他又活了。
人的生命隻有一次,可以重來豈不是佛祖保佑!
可誰能夠告訴他,明明年長南宮靈六歲的他怎麼就成了跟他同齡的小娃娃?!還有剛才那個男孩,並不相同的長相讓無花沒法將他和過去的自己聯想到一起。
所以,重回到過去,他不僅跟南宮靈同齡,還多了一位兄長?而那位兄長不滿於父親的計劃,竟就這樣帶著他們離開了鳳陽府,讓父親拿命來算計的局麵成了空?
無花目光放空,不知該如何評價他的行為。
不過,觀其剛才被南宮靈嚇退出去的身法,那位兄長的身手極為不凡,遠勝於當年的他。看來,重活一次,他不能以舊眼光看待過去種種了。
無花無聲歎氣,複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小孩子的身體就是不抗事,他才多想了一些就開始犯困。
得到新生的無花很快睡了過去,就連一旁南宮靈睡得口水直流,一個翻身將自己壓在身下都顧不上了。
眼睛睜不開了……
再說蕭明晟。
蕭明晟這會兒還不知道南宮軒恢複了上輩子的記憶,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在意。誰叫蕭明晟生而知之,從很小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不該住在東瀛那小破島嶼上,父母也不該是天楓十四郎和石琦。他應該去找人,但找什麼人,去哪裡找,這就是一個大問題了。
等蕭明晟再大一些的時候,他分析了一下自己的情況,覺得自己在走奈何橋的時候,喝的孟婆湯可能有點問題。上輩子具體的記憶不存,但本能還保留著,以至於他的心智不似普通的孩子。
所以,如果南宮軒在他麵前露餡,蕭明晟隻會好奇他如何保留了上輩子所有的記憶,如何找回上輩子的記憶,其他就沒了。
畢竟,南宮軒在今日之前還是蕭明晟口中的“蕭彆豪”,他懂事不嚎了,對蕭明晟而言是好事。
蕭明晟對他們的要求就這麼低。
蕭明晟這邊拖家帶口地往山西太原而去,但他早早就派人往太原先行一步,置辦產業——他可不想等去到太原後還得帶著人住客棧。
離開鳳陽府,車隊取道河南,用了大半個月的時間,終於上了山西的地界。而在踏上山西地界的第一晚,蕭明晟做夢了。
或者說,見鬼了?
蕭明晟躺在床上,目光炯炯,一個半透明的小鬼正扒在床頭,傻愣愣地看著蕭明晟,仿佛看到了世上最不可置信的事物。
蕭明晟微微眯起眼睛,這樣的情況,他從未遇到過,但應該怎麼應對,蕭明晟聽過一些話本,還是略知一二的。
對付這樣的鬼,最首要的就是當自己看不到他們。
然而,這個小鬼生得著實可愛,蕭明晟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看臉的人,但這會兒卻打了自己的臉。他不看臉,大概是之前那些臉不符合他的審美。而眼前這個小鬼,雖然年紀小,也就五六歲的光景,但生得太好看了,真真稱得上眉目如畫,一雙初見輪廓的桃花眼巴巴看著人的時候,再鐵石心腸也不禁心軟三分。
蕭明晟嘴唇緊抿,還是沒能忍住,開口道:“你這小鬼,看我作甚?”
“小鬼?”男孩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語調古怪地重複道。
蕭明晟坐起身體,這小鬼雖然擾人清夢,奈何這小臉長得討喜,蕭明晟氣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