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咬牙切齒地喊著“失誤”, 蕭明晟看著這樣的朱厚照卻陷入了那麼一點點小鬱悶中。
雖然沒有了前幾世的記憶, 但在這種事情上,臉皮依舊這麼薄。
他認認真真地等著這一世朱厚照使出渾身解數來勾引自己, 但,就這麼一個進度,他到底是在逗弄誰, 折騰誰呢。
蕭明晟的嘴角微抽, 他看著一臉義正言辭恨不能撞樹以證清白的朱厚照,心中無奈地歎了口氣,嘴上道:“無妨,我知道敏之你……不是,故意的。”
明明是有意的, 隻是技術上出現了一點小失誤而已。
朱厚照紅著臉坐回到火堆旁, 默默抓起一塊桂花糕,低著頭默默地啃著,壓根沒有看到蕭明晟麵上刹那憂鬱的表情。
這件事就在朱厚照的窘迫中翻篇了。
這個晚上, 蕭明晟和朱厚照就在馬車上對付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距離馬車二十步開外的地方, 一片大芭蕉葉上堆著小山似的果子。
那大概就是獐子精花姑子的買命錢。
味道非常好,有那麼一刻, 朱厚照都冒出了逮妖怪讓他們漫山摘果子的想法。隻是考慮到妖怪中有女妖怪, 逮妖怪的時候不小心碰了哪裡著實有點……還是算了吧。
朱厚照哢嚓哢嚓咬著果子, 有些遺憾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
蕭明晟和朱厚照從皇帝那裡弄來的旨意是代巡天下, 在蕭明晟的力量下,正熙皇帝堅信派壽王朱厚照微服巡視四方,代皇帝管不平事能夠鎮國內亂象,增大明國運。
事實上,在蕭明晟乾掉那個帶著係統的蠪侄,將他和係統以朱厚熙為媒介攫取的氣運還給這個世界後,各地的天災便開始消弭。不能說四海承平,但不會像是前兩年那樣天災不斷,餓殍遍地。
蕭明晟隻是手一轉,將這個功勞扣給了朱厚照,並為朱厚照爭取一個兩人相處,由著他攻略刷好感的機會。
蕭明晟在察覺到朱厚照那蠢蠢欲動的心思時,他原本是期待的。可當他發現朱厚照的討好異常笨拙,還時不時鬨笑話,他還沒怎麼樣,朱厚照自己卻窘迫得想要遁地逃走時,蕭明晟心中那點期待就變成了哭笑不得。
隻是,再哭笑不得,蕭明晟也痛並快樂地受著。
為此,他還得在朱厚照將趕車當做某一項神聖事業,白日裡專注無比的時候出言勸阻。
蕭明晟都躺平了等朱厚照攻略,白日裡朱厚照卻是一片丹心向趕車,這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被蕭明晟有意無意地一點醒,朱厚照頓悟了,頓時覺得自己耽誤了不少時間。當即捧著拉車駿馬的頭,好一頓循循善誘諄諄教導,竟讓這馬自己拉車在他們身後跟著。
朱厚照認為,經過了這些天的磨合,這匹馬跟他培養出了十分的默契,即使他不拽著韁繩,這匹好馬也能夠領悟他的心思。
駿馬眨了眨又黑又亮的眼睛,默默地看了一眼朱厚照身後的蕭明晟,今天之前,它隻是一匹普通的好馬。但就剛才那一下,它升華了,它開啟了靈智,明白了它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於是,成功晉級的馬妖“噅噅”了兩聲,點了點腦袋。
識時務者為俊傑、俊馬,看那位真人的表情就知道了,老實辦事,好處多多。
於是,在朱厚照的“教導”下,馬妖佯作普通的馬,當真拉著車踱著步子沿著官道走著,沒有亂跑。
朱厚照心滿意足地與蕭明晟並肩走在官道上,身後是拉著車的馬妖。
放慢了行程,蕭明晟和朱厚照又一次沒能在天黑前進到城裡。但這一回,在郊外開闊的地界上卻坐落著一座高門大院,匾額上寫著“範府”二字。
朱厚照卻沒有冒冒然地上前,而是一臉謹慎地打量著宅邸大門,心裡泛起了嘀咕。
自從見過了獐子精後,朱厚照在外就謹慎了許多。雖然這等郊外莊園並不稀奇,他自己名下就有好幾座類似的莊子,但親眼見過了妖怪後,他將話本上描述的一切跟眼前高門大院聯係到了一起,不免將這棟宅邸想成了鬼宅、妖宅。
若是住進鬼宅、妖宅裡,不如就露宿郊外了。
雖然明晟是世外高人,有真本事,但也不能拿這等東西汙了他的眼睛。
朱厚照理直氣壯地想道。
蕭明晟掃了一眼周圍,道:“放心好了,這應是本地大戶住的宅邸,並非那等妖宅。不過,這家人應該惹上了一些麻煩事。”
朱厚照疑惑地看向蕭明晟,道:“惹上一些麻煩事?”
說話間,不遠處的林子裡忽然傳出聲聲震吼,林子裡竟然衝出了上百兵卒。或是胯-下騎馬,或是手中持槍,或是手拿砍刀,或是高舉弓箭,竟是一隊兵種齊備的軍團!
而讓朱厚照眼瞳緊縮的是,這些兵卒隊尾有兩人還推出了一輛投石機,後麵還跟著裝滿石頭的推車。
這莫非是地方守軍?可他怎麼沒聽說,地方守軍還配備了投石機?
就在朱厚照震驚又困惑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穿著的鎧甲上。長年混跡軍中,對本朝的軍備有著十分了解的壽王殿下微微眯起了眼睛,這些鎧甲,似乎不是大明正規軍備製式,隱約帶著前朝的影子呢。
所以,這些人不是地方守軍,而是潛藏在民間,伺機謀反大業的叛賊?
驚詫間,那些兵卒已經嗷嗷地衝過官道,直奔範家而去。而在這喊殺聲中,範家大門霍然開啟,衝出了一群手拿菜刀、棍棒甚至板凳等比較家常武器的家丁護院仆役,就這麼跟那群看上去裝備齊全的兵卒戰在一起,你來我往,喊殺聲震天,竟戰得不相上下。
朱厚照:“……”
如果反賊是這等水平,他就……放心了?
朱厚照不確定地想道。
就在這時,朱厚照卻感覺到了背後貼過來一具身體,還沒等他意識到什麼的時候,那隻熟悉的白皙手掌已經擋住了朱厚照的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不遠處的喊殺聲似乎都跟著遠去,隻剩下身後的熱源與拂過耳畔的清淺呼吸,朱厚照的喉嚨動了動,幾乎忘記了眼下所處的環境。
好在朱厚照不是那等色令智昏之輩,沒有在蕭明晟罕見的親近中忘乎所以,他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堅強地道:“阿晟,我、我不怕這些的。”朱厚照挺胸抬頭,他試圖向蕭明晟展現自己的可靠與英勇,道:“我在戰場上見過的比這些要血腥得多。”
一聲輕笑,連帶著朱厚照覺得自己的耳朵跟著震了震,他竭儘全力才忍住了撓一下酥麻耳廓的衝動,一本正經地站在原地,卻沒有撥下蕭明晟的手掌。
要不是時間地點都不對,他其實挺享受這種親近的,咳。
“敏之。”蕭明晟故意在朱厚照的耳畔道,“並非如此。”他慢慢移開了手掌,掌心輕輕擦過朱厚照濃密微翹的眼睫,唇角似是不經意般蹭過了朱厚照紅彤彤的耳廓,感受到懷裡身體跟著一個激靈後,他卻故作不知地後退了一步,用著溫溫和和的聲音道:“你再看看。”
“看……什麼?哦哦,咦,這些——”朱厚照本正有些發懵,被蕭明晟一說便茫茫然瞪著眼睛看向前方,嘴裡也不知自己在應和著什麼。好在蕭明晟並不是隻在戲弄朱厚照,被彙聚了靈氣的手掌一拂,就像是撥開了朱厚照眼前的迷霧,登時解了朱厚照的疑惑。
卻見到前方那群雜兵似的反賊不再是他之前看到的甲胄披掛的模樣,竟是一群毛色不同人立而起的大狐狸。這群大狐狸揮舞著的也不是什麼寒光凜凜的刀槍劍戟,而是一堆高粱葉子和黃蒿杆子。
投石機是稻草編的,裡麵裝著的巨石則是一顆顆圓滾滾似乎散發著某種臭味的糞蛋子。
看清了真相的朱厚照喉嚨哽了哽,繼那弱得一逼的獐子精後,這群狐狸精的騷操作又一次刷新了他的世界觀。
這究竟、這究竟都是一群什麼妖怪啊。
“雖隻是小道幻術,但於那些人類而言也是不小的麻煩。”蕭明晟看著那一顆顆驢糞蛋子經由草編的投石機砸進範家的牆上牆後,蕭明晟不禁對這戶人家生出了幾分同情。
這些濃鬱的味道至少得伴隨這戶人家好幾日的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