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白被畢崇燁這句話驚呆了,仔細打量一眼他的神色,這才發現他眼神淡漠,神情冰冷,和往日裡見到他的模樣完全是兩個樣。
龍白疑惑,“你這是怎麼了?”
“咳……”冰清玉潔龍有些尷尬的拿爪子撓撓頭,“畢叔叔中了春/藥,我在福靈的增幅下給他噴了口龍息壓製藥性,好像一不小心把他的七情六欲淡化了。”
龍白臉色微變,“可還能恢複?”
冰清玉潔龍點點頭,“我還沒修煉到徹底拔除七情六欲的境界,這隻是暫時的,最多不超過一個月,肯定能恢複。”
龍白鬆出口氣,卻見一個晃眼的功夫,畢崇燁已經拿出他的小刀,攬過一把頭發就要開割。
龍白額角青筋突突直跳,連忙上去一把抓住他手腕,氣也不是怒也不是,嘴唇動了又動,最後無奈道:“你不是來找阿寶的嗎?現在做了和尚,阿寶怎麼辦?”
畢崇燁平淡無波的眼神裡生出一絲波瀾,語氣也終於變了,“阿寶?對,我要去找阿寶,那我找到阿寶再剃度吧。”
龍白現在都不敢把阿寶找到的消息告訴他了,就怕他一個不留神真的把自己剃成光頭,順著他的話道:“對,先找阿寶,找到阿寶再說。”
龍白一口氣還沒鬆出去,畢崇燁看著他,蹙了下眉,不悅道:“阿寶是你的親侄子,他要借傳送陣來北域,你為何一點都沒察覺到?你還是他叔父嗎?”
龍白:“……”
龍白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訓斥,尤其這個訓斥的人還是一向比較怕他的畢崇燁,不由呆住了。
畢崇燁冷冷的哼了一聲,被龍息澆滅的七情六欲連同恐懼在內一起被死死的壓製了,就剩下對阿寶的執念還在撐著他,維持著最後的一點感情。
他撇撇嘴,毫不客氣道:“真是條失敗的龍。”
然後他帥氣的一拂袖,特瀟灑特冷酷特嘲諷的轉身走了。
龍白:“……”
邊上兩條小龍對視一眼,跟著畢崇燁往前飛,一邊飛一邊小聲的竊竊私語。
福靈龍:“你覺沒覺得,畢叔叔要完了?”
冰清玉潔龍:“我覺得他恢複之後妥妥要逃。”
福靈龍:“白叔叔的表情有點可怕啊……”
冰清玉潔龍:“……彆說了,快跑!”
兩條小龍跟著畢崇燁逃之夭夭了,原地留下一條渾身陰鬱可怖的冰冷白龍。
龍白幽幽的抬頭,在畢崇燁離去的方向盯了好久,忽的眉一揚,嘴角的弧度竟然微微往上翹了一下,配著他那張刻板冰冷的臉,有種詭異的愉悅。
不怕我了,挺好。
但……似乎有些不怕過頭了。
得糾正糾正。
他身影一閃,朝著畢崇燁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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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淵坐鎮魔宮之中,把卿止都派出去找崽了,整個魔宮隻有兩個仙之境以上的人。
一個他,一個白景堂。
他這一世的親生弟弟。
當年他在白家被以廢物的身份對待,他和重鸞母子倆飽受欺淩,費儘千辛萬苦才詐死逃出來,這其中欺負他們的,就有白景堂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雖然白景堂受父母影響長歪了點,那時到底還是個孩子,還沒黑徹底,後來他被重淵之死刺激,僅有的良心終於覺醒,明明察覺了他們詐死,卻沒有揭穿,甚至還幫忙打掩護助他們逃了出去。
再後來,重淵在外麵闖出了名氣,羽翼未豐之時被白家注意到,也是他幾次三番的掩護才沒讓他母親生出疑心導致追殺,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怕重淵被白家家主白殷旒注意到,從而影響到他繼承人的身份,但另一部分原因也是出於那點僅存的兄弟情分,向母親隱瞞了所有重淵母子還活著的消息。
也是這一點情分,讓重淵沒對白家趕儘殺絕,後來白景堂自願以心頭血認重淵為主,重淵看在他挺識時務,又身具白家與陸家兩大上古血脈,融合兩家家傳之寶之後有極大可能晉階仙之境,遂給了他一次機會。
現在,白景堂是魔域除他之外唯一的仙之境,但地位卻頗為尷尬,甚至連大乘期的十宗宗主也不如。
原本他是一直待在白家的,但最近魔域事端頻生,重淵也不在魔域,他就過來幫忙鎮壓了,沒想到就聽說了一件事。
龍王是魔尊的親弟弟。
知道重淵有兩世生命的隻有十宗宗主,卿止和南域的龍鳳,其他人並不知道,大夥兒在討論之中早已把這事說出去了,但也隻以為魔尊和龍王是因為性情相投結拜而成,對此並沒有深究。
但在最上層流傳的說法中,有說龍王是魔尊的血緣親弟,隻是大家都不太信。
他母親重鸞宮主這一生隻有重淵這一個兒子,他父親白殷旒的一子一女,女兒和她母親一樣被廢,生不如死,兒子白景堂就在這裡,哪裡來的血緣親弟?
但白景堂就是很在意。
他對自己這個真正的弟弟寡淡如白水,對一個從未曾見過的所謂“弟弟”卻如此看重,甚至為此出動十宗幾乎所有弟子出去為他找族人。
這份情誼,白景堂看在眼裡,不覺就有些酸。
他看著上座的重淵,忍不住問道:“龍王真的是你弟弟?”
重淵淡淡看著他,道:“這和你有關係嗎?”
白景堂噎了一下,緩緩垂下眼簾,苦笑一聲,“是無關,隻是想求一個答案罷了。”
“求什麼答案?你又想要什麼答案?”重淵聲音微冷,“是想問我為何對你如此冷漠,卻對一個素未謀麵的龍王弟弟如此親厚?”
他微微勾起唇角,笑容卻帶著些諷刺,“我想,你應該知道答案。”
白景堂再一次羞愧的低下頭,心裡不知第幾次被悔恨湮沒。
如果當年他沒被母親唆使著欺負重淵母子,或許今日的一切都會顛覆,龍王所得到的本該是他應得的,而不會被一條突然出現的陌生龍占據他的位置。
他閉了閉眼,還是心有不甘,執著的問道:“他……真的是你的親生弟弟?”
重淵看了他好半響,點點頭,“對,同父同母,是我上一世的雙胞胎弟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最後一起死於一場意外之中,轉世重生,記憶仍在。”
白景堂怔了怔,喃喃道:“轉世……重生?”
重淵忽的就有些感慨,他微微仰起頭,看向大殿之外蔚藍的天空,目光微微飄遠,“其實我在這一世知道我有個弟弟的時候,是想好好對你來著,畢竟你也是弟弟,我那時候還不知道我弟弟也和我一樣重生在這個世界了,轉生異世,一切都是陌生的,隻有個弟弟的稱呼還算熟悉,那時候第一次見你,我其實挺期待,可你徹底把我對弟弟的印象顛覆了。”
他微微垂下眼簾,看著大殿上陡然僵硬的人,微微一笑,“那時候你母親陸紫琪來找我們麻煩,你和你那個妹妹就跟在她身後,她搜走了很多母親的東西,而你就在旁邊助威,把母親僅剩的一瓶藏起來的丹藥拿走了。”
他輕聲補充,“那可是母親練了三年才煉出來的一顆鍛體丹,本打算讓我轉修體修的,那可是我們當時唯一的希望,被你當著我的麵,吃了。”
白景堂渾身一抖,臉色慘白慘白,腿一軟差點跪在了地上。
那時他還小,從小就被陸紫琪教育著奪得白家所有的東西,欺負重淵是家常便飯,那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現在想起來,卻滿滿都是戳心的刺。
“若是換成我那弟弟,他是寧願自己沒得吃,也會費儘心思為我找一顆丹藥,誰若欺我,他會拚儘性命為我討回公道。”重淵緩緩的說著,笑容微暖,“所以我會舍儘一切護他,因為他值得,至於你……”
白景堂猛的抬頭看他,眼神微微惶恐,又含著一絲微弱的期待。
重淵目光淡淡,“能讓你有如今的地位,已經是我最大的恩澤,再多的,便不是你該得的了。”
白景堂慢慢低下頭去,良久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苦笑著搖了搖頭,“小時候是我不懂事,我有錯在先,本不該怨您。”
“怨我?”重淵意味深長的勾了勾唇,“你現在是可以怨我,因為我是魔尊,因為我地位高,權力大,修為高,我站在了比白家更高的地方,但若我還是那個廢物一樣的人,你可會正眼看我一眼?”
白景堂怔住。
重淵微笑著搖了搖頭,“不,你不會,你不僅不會,還會和我撇清關係,你是不會對我動手,也不會殺我,但也僅此而已,最多出於你的同情心好心施舍一番,再多的,以你白家大公子的身份,本是不屑於去做的。”
話雖難聽,卻是事實。
如果沒有如今的魔尊重淵,白家還會是個超級大世家,白景堂還會是高高在上的白家大公子,地位尊崇,風光無限。
與那個被白家上下嫌棄的廢物嫡長子,根本是雲泥之彆,他也不會正眼去看的。
白景堂徹底無話可說。
他轉身要走,又想起什麼,輕聲道:“父親……快不行了,他想在臨死之前再見你和鸞宮主一麵。”
白殷旒當初借著卿止出外曆練,把卿止化成的白家弟子白軒銀迷暈了,喂了惑春丹送到重淵床上,徹底惹惱了卿止,一招萬箭穿身把他廢了,至今還在床上躺著。
本來以他的傷勢,雖不能再修煉,但苟延殘喘個百八十年還是能做到的,如今短短十多年就已然不行了,顯然有其它原因。
重淵並不太在意,“他死歸他死,我們為何要去看他?”
白景堂猶豫了一下,道:“父親他……是因為心病原因……”
重淵“哦”了一聲,淡淡道:“他妻子和兒子都在他身邊,並不需要我們。”
白景堂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