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廊員工看他望著這幅字時間有點久,便上前道:“請問有什麼需要麼?”
男人:“有,我想見你們老板。”
員工:這是可以隨便提的麼?
不過鹿喬本就走親民路線,他很快見到了這位客人。
這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麵容樸實著裝樸素看起來著實普通,但他舉止風度和一看就經常鍛煉的身材都顯示著他良好的自我約束。
男人上下打量了鹿喬一遍,開口就是:“你就是鹿喬?”
“是,請問你是?”
“我叫陳卓明,是陌寒舟的小舅舅。”
鹿喬:走了個大侄子來個小舅舅?嗯,等等,小舅舅,那不就是陌寒舟母親的弟弟……
鹿喬腦中閃過一句話:“我母親被她弟弟救出。”
陳卓明原本對待畫廊員工態度溫和有禮,這會兒表明身份後自恃長輩,找了個沙發隨便坐下。
他環視四周大量著鹿喬的辦公室:“不錯不錯,這地方裝修的不錯。”
鹿喬:“是上個老板留下的。”
“……”
“咳咳,外麵掛的那副字也不錯。”
他顯然做了功課。
鹿喬心裡:他到底是來乾嘛的,話說我應該招待他麼?
陳卓明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有點遲疑:“你,那個,你知道我麼?”
鹿喬心頭湧起一種怪異的情緒,眼前這個人,似乎在跟他對暗號。
鹿喬嘗試接話:“陌寒舟母親的弟弟?”
男人臉色漏出幾分激動,但又不敢太激動,似乎是害怕自己想錯了。
“你知道陌寒舟母親麼?”
鹿喬:“一點點?”
男人越發小心翼翼:“那你知道邵?”
鹿喬:“文?”
小舅舅:“允!”
革命的戰友啊!兩個人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互相握手以示尊重。
不過為了謹慎起見,小舅舅還是決定再試探一次:
“陌寒舟的媽媽?”
鹿喬:“前男友?”
小舅舅:“國外!”
鹿喬:“被,被抓回……”
暗號正確!
聽到最後幾個字,小舅舅歎了口氣,時至今日他對那段往事也無法釋懷。
“看來你什麼都知道了。”
陳卓明看向鹿喬目光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沒有想到,陌寒舟會把這段往事告訴你,那他一定很珍視你。”
文化人說話就是不一樣,“珍視”兩個字用的太妙了。
鹿喬遲疑著說:“我知道先生的童年過得不愉快,還有他父親和母親之間的矛盾。”
“他們之間何止是矛盾,簡直就是仇人,隻是可憐了那孩子,小小年紀就必須麵對父母決裂,互相攻訐的悲劇。”
一般的孩子,單是父母吵架就足以構成影響一生的噩夢,而陌寒舟所麵對則要更加慘烈。
鹿喬對這位小舅舅感官複雜,他似乎算是一個還不錯的人,從他入門對待他員工的態度就可知一二。但同時鹿喬對陌寒舟的“親戚”抱有十分消極悲觀的態度,如果可以,他希望陌寒舟的那些所謂“親戚”能夠全都麻溜地遠離他們,還他和先生一片淨土。
他試探著問:“你這次過來是因為?”
陳卓明:“我聽說邵文允回到國內,又去了陳家,我想也許他已經來過平城了。”
鹿喬聽懂他未儘的語言,他是擔心邵文允去找過陌寒舟了。
鹿喬的心情更加怪異,原來還是有人關心著陌寒舟的。
陳卓明看他表情,也知道邵文允確實是來找過陌寒舟了,這是他最擔心的場麵,畢竟陌寒舟這個孩子,已經遭遇了太多常人遭受不到的慘劇。
但或許,情況沒他想的這麼糟糕,因為這一次,那個孩子的身邊有了可以傾訴陪伴他的人。
陳卓明眼前閃過十五歲的那個孤高而又冷漠的少年模樣,突然道:
“你知道我姐姐從療養院逃跑的事麼?”
鹿喬點點頭:“我知道,是你幫助她逃走的。”
“我幫助的?是啊是我幫的。”
陳卓明自嘲般地扯了扯嘴唇:“那你知道這裡麵也有陌寒舟的幫忙麼?”
鹿喬一瞬睜大了眼睛。
“我不知道,他沒有說,他那時候不是才十五歲麼?”
“是啊,他才十五歲。可是從籌劃逃跑到切實執行救援計劃都是他主導的,我隻是配合他安排的人一起做了他安排做的事情而已。”
鹿喬滿臉震驚,這顯然超過了他的預期。
陌寒舟講述這件事的時候表情風淡雲輕,仿佛與他無關,鹿喬也就沒把這件事和他聯係在一起,畢竟那時候他自己也隻是個孩子。
十五歲的陌寒舟,在父母爭吵中長大的陌寒舟,從來沒有得到過純粹的父母愛的陌寒舟。
承擔起了成年人該承擔的責任,把他的母親從惡魔一樣的父親手裡救出,送到了遙遠的國外,讓她和她心目中的丈夫孩子相聚,然後一個人,在完全不在乎父子之情的父親身邊長大的陌寒舟。
鹿喬心底猛地騰升起一股紊亂的情緒,像是白日裡突然冒出的貓,夜晚時分從巷子口跳出來的小狗,讓他胸口猛地一跳,躁動攪亂了他的思緒還有氣息。
陳卓明還在講述:
“那天之後,我也離開了家裡,搬到了彆的城市居住,好久沒和家裡聯係了,這次也是聽說邵文允出現了......”
他喃喃絮叨著:“我原來很擔心陌寒舟,但他現在身邊有了你,不開心的時候還能和你說說話,我也放心不少......”
鹿喬從混亂的思緒裡回過神,問他:“你要跟陌寒舟聯係麼?”
“不了。”陳卓明露出一個苦笑。
“這麼多年了都沒怎麼聯絡,何必今日還來攪亂他安穩的生活。再說,我也沒臉在他麵前逞舅舅的麵子。”
“雖然我們陳家都是不合格的大人,我也沒臉自認他的舅舅,但是我還是請求你,希望你能好好地......愛護他。”
這是一個沒有承擔過舅舅職責的男人對外甥唯一能表示的珍愛之心,鹿喬神色難得鄭重,肅穆地點點頭。
“我會的。”
……
小齊端著茶水從門外探進腦袋:“老板,客人呢?”
“走了。”
“啊,這麼快。”
“嗯。”鹿喬開始收拾東西。
“老板你要乾嘛去?”
鹿喬拿起桌上鑰匙,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下班,接老公。”
——
晚上五點半,大樓的人陸陸續續開始下班,陌寒舟和辦公室幾個助理打了招呼,轉身進入電梯。
“陌總,回家麼?”
“嗯。”
他乘坐專梯直接到了停車場,他的車子外形和位置都很明顯,陌寒舟正走進,距離車門還有幾步的時候,從車子前麵忽然挑出一個人影,他手上捧著一束花,火紅豔麗的花瓣和他的笑容一樣張揚。
男孩歪了歪腦袋,表情俏皮:“先生,下班快樂!”
陌寒舟臉上的怔忪緩緩化為笑意,他走上前接過花。
陌寒舟氣質偏冷,一身素色,不是著白就是穿黑,至多再打個藍色領帶,嬌豔的花襯著他清冷臉龐,顯得非常的......嬌媚!
鹿喬笑嘻嘻地看著他,仿佛在欣賞一副絕世美畫,直到陌寒舟上前牽住他的手。
“走了,回家了。”
男人無奈道:“我不想登上明天公司熱議榜。”
鹿喬看了眼周圍偷偷把目光投向他們的人,所有人都假裝沒有關注,實則耳朵都豎了起來,鹿喬聳了聳肩,溫順地跟著一起上了車。
上車關上了車門,陌寒舟才笑看著鹿喬:“今天怎麼這麼好心情,還來接我。”
這話鹿喬可聽不下去了:“我對先生,一向是儘心儘力的。”
“好吧,是我失言了。”
陌寒舟低頭撥弄著嬌豔的花瓣,唇角綻放出幾許淺笑。鹿喬怔怔地看著他的臉龐,忽然他表情一肅,湊了上去。
“mua~”
陌寒舟一個扭頭:“你乾嘛?”
“親先生啊。”
既然已經被發現,鹿喬乾脆雙手捧著陌寒舟的臉頰親。
“mua,mua~”
陌寒舟左閃右躲都躲不過,後來都被人摁在椅背上了,那姿勢非常得惹人遐想。既然不能反抗,他乾脆選擇加入,反客為主地去咬鹿喬的舌頭。
“先生耍賴,不能咬嘴巴......”
“怎麼可能咬鼻子!”
兩個人吱吱啾啾,麼麼嘛嘛,玩得異常熱烈,戰況正激烈,前後座中間的擋板忽然緩緩升了起來。
陌,鹿兩人同時住嘴。
“......”
前頭一位司機一位保鏢不動如山,仿佛他們就是專業的背景板。
“......”
陌寒舟:“咳……坐好。”
鹿喬:“哦。”
鹿喬坐回座椅,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過了小小一會,一隻手從旁邊悄悄爬了過來,握住鹿喬的手指。
鹿喬的唇角緩緩勾起,反手把它壓在了兩人的座椅中間。
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行駛,平穩而有序地接近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