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易初,抱抱我吧,我好冷。”
等到他伸開雙臂密密實實地環住她,周唯才發現他竟然在輕微顫抖。埋進他頸窩,周唯感受到一股獨屬於謝易初的繾綣意味,混雜著她身上的煙味、腥甜味。
鼻尖蹭了蹭他側頸,把頭枕在他肩膀上,周唯看著他修長的脖頸,很想用力咬一口。不是親昵溫存的撒嬌,而是上下頜狠狠咬在一起,撕裂他皮肉的咬。
因為她很疼,所以她希望謝易初也疼。
周唯很會把自己的痛苦轉嫁給彆人,嘴唇湊到他下頜邊,停了片刻,最後卻沒有咬他。
隻說:“你今晚吃火鍋,都沒有回家吃飯。”
她聞到了
他衣服上沾到的火鍋味。
自然而然有一絲抱怨,謝易初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嗯。”
“周唯。”
“嗯。”
“周唯。”
“嗯”
……
越來越急切,周唯越來越低聲。醫生來的時候,她已經快疼得意識不清醒了。或許是出於自保,意識不清晰,她對疼痛的感知就能減弱一些。
***
手心開放式傷口,打局麻縫了五針。
周唯眼睜睜看著帶線的針穿過皮肉,將兩側的肌理縫合到一起。場麵看起來有點殘忍,血止住了,醫生快速縫合,可是她感覺不到,隻有針線穿過皮肉的阻澀感。她莫名其妙地哭,眼淚一顆顆地掉。
醫生問:“疼嗎?”
周唯搖頭。
“怎麼弄的?”
“刀劃的。”
醫生看了一眼謝易初。
周唯說:“做飯弄的。”
“哦哦哦,做飯啊。”
謝易初臉白得像鬼。一條腿撐地,一條腿彎著,就這麼靠在牆上,全程沒說話。他一米八七,腿很長,冷白的膚色愈發顯得他眉眼漆黑。他什麼也不用做,隻消安靜地站著,哪怕在角落也足夠引人注目。
不知情的人會覺得很拽,隻有他自己知道,不找個東西靠著,他連站都站不住。
醫生剪斷線,護士上來一圈一圈地用紗布包好她手掌。
“行了,拆線之前彆碰水,按時塗藥。現在去掛個消炎的水,三天後來複診。”醫生囑咐道。
謝易初陪著周唯去輸液大廳吊水。
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一排排的藍座椅上空無一人,偶有幾個吊水的病人在無聲刷著手機。
對麵兩個角是配液室,護士站在裡麵,周唯能聽到她們敲開玻璃瓶口的脆聲。
左手包紮得像熊掌,右手連著細細的透明的管子,冰涼的液體從上方吊瓶裡進入她手背。周唯覺得血液都在變冷。
她把頭靠在謝易初胳膊上說:“我今晚做的飯還沒來及吃。”
謝易初不響,給她點外賣。
翻出曆史訂單想再來一單,想起她這次不是鼻炎,是手劃傷了,忌海鮮生食。於是刪掉蟹黃小籠包,隻給她買了一碗白粥。
夜晚的醫院是可怖的,白天不覺得陰森,到了晚上景象變得截然不同。輸液大廳的燈特彆地暗,讓人模糊掉時間空間的概念。
寂靜而昏暗的夜晚,沒有人說話,配液室的玻璃映出影子。
他們坐在角落裡互相依靠。連邊緣都看不清晰,兩個人朦朧地融在一起。周唯看著看著,忽而彆開臉,緊緊攥住謝易初衣擺。
這個城市沒有和她血脈相連的人,也沒有可以惦念的牽掛。她是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飄蕩。
她找不到存在的感覺,好似從來沒有和外界建立聯係。她被困在學校、困在出租屋裡,隻有她。
喉嚨裡像被絮滿了不知名的東西,沮喪感油然而生,快淹到眼皮子了,周唯感覺到手裡的衣服被抽走,她空落落地去抓,卻被強硬地拽了起來。
謝易初用胸膛抵著她後背,單手抱起她腿彎,長腿一跨坐進她的座位裡,另一隻手護著她的輸液管。
讓周唯側坐在他懷裡。
謝易初輕輕拍了拍她。
耳邊是心跳聲,身後是溫暖灼人的溫度。周唯覺得,也不是那麼想哭了。
昏沉的燈光下,在十七歲,他們像兩隻羽翼未豐的鳥,彼此依偎著共享體溫。
這一秒,以往現在未來的任何時間裡都可能不夠純粹,但是在這一秒,隻是這一秒,謝易初是周唯的謝易初,周唯是謝易初的周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