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們看見周唯了嗎?”
“剛出去。”
“進來就走了。”
有同學回答,餘晴想連她都難逃打量的眼神,怪不得周唯要躲出去。
周唯拿了煙走的。
這次她換了一個離教學樓更遠、更偏的地方。是學校規劃建新樓的荒地,草到大腿高,青黃不接,一眼望過去枯黃一片。
剛一踏進去的感覺脆脆的,踩到底還有些厚實的綿軟。草倒伏在腳底,周唯一腳深一腳淺的跨過荒草地段,再往前,便來到學校邊緣,豎著鐵柵欄的地方。
周唯挽了褲腿,拍掉褲子上沾到的幾根枯草,坐上學校圍欄的水泥邊,兩條腿晃晃蕩蕩,她抽完一支煙。
然後用紙包好煙尾巴,塞進口袋,打算等遇到第三個垃圾桶就扔掉它。周唯正準備跳下來,看到遠處的徐默澄。
他穿著紅灰兩色的網格薄羊絨衫,修
長的身形陷在一片枯黃色荒草裡。風把半人高的草吹得來回搖擺,離她還差一段距離,他慢慢走過來。
周唯收回要往下跳的腳,鞋跟蹬著水泥沿,歪頭看他一步步靠近,“這你也能找到啊。”
她還以為自己躲得很隱蔽。
徐默澄眉目疏朗,仰頭對著周唯微笑,說:“可以。”
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沒說的是,他幾乎走遍了學校的邊邊角角,這邊再找不到,他就要去天台看看了。
“好像超能力啊。”周唯想到他們班的班長,逮人也很有一手,班主任經常叫他打頭,然後他們倆一起去逮逃早操的同學。
徐默澄發現她笑了一下。
周唯臉小,卻是長眼長眉,微微勾起唇的時候,眼睛也會彎成一道漂亮的笑。她耳後的頭發落下來擋了一點額頭,徐默澄目光移到她前襟,那裡的血已經乾涸發黑。
周唯抬起頭,兩條腿並直靠著牆,她揪著前襟,低頭一看,是有點明顯。
謝易初可以回家換衣服,她也可以,時間來得及。可是一想到他就在隔壁、離她不過幾米遠的地方,一種難熬的感覺立刻漫開,像吃了酸橘子那樣滿口酸澀,讓人說不出話,隻想捂住臉緩過這股勁。
“紀檢部裡應該還有我一件衛衣,可以借給你。”徐默澄貼心地說:“是黑色的男女同款。”
大了也可以說是BF風格。
周唯想到餘晴的話,皺眉,手指撥弄衣襟上的血塊,聲音輕飄飄的:“班長你有女朋友嗎?”
答非所問,卻又息息相關。
徐默澄呼吸急促一瞬,說話的態度還是溫和禮貌:“沒有。”
說有,把自己的衛衣借給其他女生的行為顯然很出格,但是徐默澄說沒有,周唯也不見得輕鬆,把凝固的血塊扣得撲索索往下掉粉。
她搖頭,說:“我不要。我不是你女朋友,這樣太曖昧了。”
周唯驟然說出曖昧兩個字,徐默澄有種被當麵挑破的感覺,耳後又開始泛紅。他壓不住嗓子裡升騰的癢意,低低咳了一聲。
緊接著又是一聲。
咳得一截脖頸都發紅,眼底濕漉漉時才停。
周唯看得很開心,她承認自己有些惡趣味,喜歡看彆人截然相反的模樣,比如冷靜從容的人窘迫不堪,就像徐默澄這樣。看他抑製不住地咳嗽,腦子裡想的卻是他每年期末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在主席台上彙報的場景。
那時候有多高高在上,現在在她麵前就有多局促狼狽。
兩兩對比,原來冷靜克製如徐默澄也會尷尬到耳尖泛粉啊,撕掉最表麵一層,他好像也沒那麼高不可攀,所以她為什麼要羨慕他?
周唯詭異地平衡了心態。
再惡意揣測一下,他是不是也會嫉妒呢?
周唯大方地跳下水泥沿,也難為她能在巴掌寬的地方坐得穩穩當當。
徐默澄咳完,漆黑的眼珠似蒙上一層淡薄的霧氣,疏離感頓消,看著周唯接近自己,她打了個手勢,徐默澄順從地低頭。
柔軟冰涼的觸感從頭頂傳來,還能聞到一絲煙味。
周唯摸了摸他頭發,“好軟啊。”她說:“早就想摸摸班長的頭發了,看手感是不是和你訓人的時候一樣硬。”
徐默澄抿唇,麵上飛快掠過一絲異樣,直起腰躲開她的手。
“班長?”
徐默澄垂眼,從身前瞥過她,“我不要。”
“我不是你男朋友,這樣太曖昧了。”
她怎樣跟他說的,徐默澄原樣還回去。
“你抄我台詞!”周唯想,回神以後的徐默澄就不好玩了,跟謝易初一個作風,哪怕一開始狼狽,也能在短時間內扭轉局勢。
徐默澄坦然:“嗯。”
反倒是周唯無話可說,過了一會抱怨他牙尖嘴利一點虧都不願吃。
徐默澄沒說話。
直到走進教學樓,在走廊裡即將分開之際,周唯先一步走向班級,聽到他說:“我隻吃我女朋友的虧。”
回頭去看,徐默澄已經走遠了。
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