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在樓下掀開杯蓋,扔進垃圾桶,端著隻空杯子回家。
辛烈的檸檬味衝出來。
隨著她走,漫了一路。
鑰匙和藍牙耳機盒串在一起,進門隨手放在玄關,泠泠的金屬碰撞聲襯得室內寂靜,她一個人,走路仿佛都有回音。
暑假剪的頭發,到現在勉強不到半年,長一些的到肩膀,裡麵剪壞了的將將過耳。周唯站在鏡子前撩著頭發看,還是不滿意。
翻出剪刀,對著鏡子比劃一下,下麵是水池,剪掉的頭發掉進去也不怕。
鏡子裡她抿著唇,表情很淡,剛剪,手機震動。
周唯隻好先放下剪刀,不高興地去拿手機。
這個小房間隻有水池和洗衣機,在衛生間隔壁,緊挨著鏡子裝了燈管,天花板還有一個吸頂燈。
周唯拿著手機回來,把兩個燈都打開,白光甚至有點刺眼。
電話接通,謝易初說:“你跟寧森較什麼勁。”
周唯認真盯著鏡子裡的剪刀尖,無暇去想回答,心裡第一時間想什麼,就說什麼。
“看他不順眼。”
手隨心動,細碎的頭發嚓嚓往下落。
寧森也是這麼說她的。
兩邊互相厭煩,謝易初也沒有硬要他們和諧相處的意思,沒必要。而且周唯不加掩飾,很容易猜到她故意的,無非就是看寧森不爽,借他去刺激寧森。不過讓謝易初頗為頭疼的是寧森性格不算暴躁,但是一碰見周唯就像吃了炸.藥。
“不喜歡也彆得罪狠了,我昨天才找他給你約了九價。”
早發生一天,謝易初提都不會跟寧森提,偏偏前後腳的事。
周唯乍然聽到,有點懵,手抖了一下。
她對九價不陌生,疫苗剛麵世的時候想過去醫院預約,但是價格炒得厲害,幾乎翻了一倍,可即便如此預約的人數也排到了兩年後。王青心疼錢,也沒有門路,嘟囔著讓她大學畢業自己攢錢打。
——還早著呢。
周唯聽完,嗯了一聲,再沒說過。
周唯把剪下來的碎頭發,從剪刀上捋下來。
“你說什麼?”
“九價疫苗。”謝易初解釋道:“寧森父母做醫療行業的,我看朋友圈有女生說在他家醫院打的九價,就找他給你留了一份。”
周唯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那他答應了嗎?”
“嗯。”
謝易初的回答簡短卻確定。
被周唯氣了一場,寧森打電話來跟他破口大罵,也沒有說要反悔。一碼歸一碼,他答應了就不會改。
周唯抿了下唇,說好,“那……我把錢給你,還是給他?”
“不用。你把身份證號發我,等通知,然後帶身份證直接去就行。”
按理她該說謝謝,但是卡在嘴裡,怎麼都吐不出來。討厭的人幫了她,周唯感謝他,但底下又是厭煩。
半晌嗯一聲,無端有點示弱。
以後寧森再罵她,她不還嘴好了。
謝易初也不想給她壓力,他看得出來周唯的溫和全是表麵,實際記仇又冷漠,性子也有點說不出來的擰。
周唯沒說話,重新拿起剪刀,剪另外一邊。
她不搭理,謝易初從善如流地換話題,問:“在乾什麼?”
“剪頭發。”
“在理發店嗎?”
“在家。”周唯回答。
……
謝易初一時間沒說話。
暑假結束,幾乎是一露麵,謝易初就發現她參差不齊的頭發,伸手撩一把,外麵那層還湊合,裡麵剪得亂七八糟。
在謝易初這兒,周唯的好看從來不在臉,更不要說頭發,隨便她怎麼折騰,謝易初也隻會說行,你高興就行。
但是自從知道了她不高興就折騰自己頭發……
因為寧森生這麼大氣嗎?
周唯撥撥兩邊頭發,感覺差不多長,說:“好啦。”
聽不出來生氣,反而有些輕快。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周唯把錯手剪下來的那一綹頭發塞進空杯子,檸檬味散掉不少。她端著去了客廳,在沙發落座。
等了這麼多天,她總算記得問,謝易初唔了一聲。他的感冒介於好了,還沒好全的狀態,聲音像含了塊冰,冷淡,卻格外有存在感。
“不確定。”
三個字說得很慢。
周唯沒有靠進沙發裡,而是像坐在板凳上,腿微微分開,用空杯子接煙灰。
“那你會回來過元旦嗎?元旦三天假呢。”
“你希望我回去?”
謝易初問得有點直白,周唯沒立刻說話。
氣氛靜悄悄,煙灰蓄積,回神以後把它摁在杯壁,然後問:“這是我可以決定的事情嗎?”
謝易初也笑,說:“是啊。”
“我希望什麼就能得到什麼嗎?”
周唯依依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