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裡缺人,柯旭被謝易初抓了壯丁,罵罵咧咧地幫著乾,很多東西他也不會,夜裡挑燈加班加點地學。
作為交換,他大二準備參加的比賽謝易初答應組隊。
“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給你當牛做馬。”柯旭嘴裡罵著,眼睛緊盯大屏,敲鍵盤的速度分毫不減,敲著敲著反應過來:“哦不對,是給周唯當牛做馬。”
周唯是真他媽有本事。
柯旭想一次震驚一次,忍不住停下來,滿臉費解地看向謝易初:“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藥,你對她這麼死心塌地?”
……
想拿專業第一,想卷綜測,謝易初那套說辭也就騙騙其他人,壓根瞞不過他。認識這麼多年他早看清謝易初了,自由散漫才是本性,能壓在最低保送位次上就懶得多費力氣去爭第一。
從數競集訓那會起他就覺得謝易初不對勁,太不像他了。
所以謝易初來找他,柯旭直截了當地問他最近半年到底在謀劃什麼,不說明白那就拉倒。
“乾活你也得讓我乾個明白啊!”
連日的疲憊讓他走哪都想倚著點什麼閉目養神,謝易初歪在門框上一會,懶洋洋站直,關上門,跟他說了。
柯旭聽完沉默半晌,臉上的表情逐漸嚴肅正經。謝易初看他,他也在打量謝易初,越看越心驚,猛地站起:“你玩真的?!”
謝易初和他緊繃的姿態形成鮮明對比,笑著說:“這還能假麼?”
“不是,這哪所大學能答應你?”
謝易初挑眼,雙眼皮疊成一道細窄的弧線,收攏到眼尾。隨即視線往下一點:“這所大學。”
“臥槽?你他媽瘋了,你怎麼談下來的!”柯旭衝到他近前。
“沒要獎學金。”謝易初口氣尋常到像說今天丟了一塊錢。
“……”柯旭語塞,咬緊後槽牙,“一分沒要?”
“昂。”
柯旭眼前一黑。
緩和下來以後也找了麵牆靠著。
兩人同排,都看著教室對麵的白牆。
老校區的教室歲月悠久,窗戶漏風,牆體斑駁。常年積存下來的痕跡一道蓋著一道,隱約可見黑色的筆跡,已經褪色變得灰白,像是洇進牆裡麵去了。
過了片刻,柯旭先開口,沒有激動或者替他感到不值,隻是說:“謝易初,你再不把錢當錢,大幾十萬就為了給周唯換那十幾分?這不僅僅是錢的事兒,這還是你的前途。你就用你的前途給她鋪路,她要萬一考不上呢?”
這點錢不論是對他還是對謝易初來說,都不算多,更重要的是錢背後代表的東西。
他能為周唯犧牲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柯旭怎麼也沒想到謝易初談起戀愛竟然會是這種無私做派,有點跌破他的認知。
從認識以來,他很少見謝易初在什麼東西上表現出強烈的喜好偏向。
出去玩問吃什麼喝什麼,回答都是隨便。
往好聽點說叫不難伺候,其實就是沒上心。但如果上心,他表現出來的強勢可不是一星半點。
比如絕口不提從彆墅搬出來後的住址,比如周唯。
連寧森去問,也被謝易初擋了回來。他收起笑意,寡淡著神情,一雙看不出情緒的眼掃誰誰移開視線,於是再沒人敢去問。
現在突然這樣大方,柯旭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怪。
側身麵向他,抱胸等著解釋。
卻聽謝易初說:“無所謂。”
“什麼?”
謝易初揉著後頸,微微仰頭,並不看柯旭,目光輕飄飄地在半空中遊蕩,語速不疾不徐:“考多少分都隨便她。她考得好,我當然高興,考得不好那就不好,我和她又不會分。”
“我願意拿成績給她換前程是我自己的事,我做了我能做到的一切,我儘力了。”剩下的交給她,或者時間。
他冷淡的低音裡似乎蘊含著無儘希冀,說出來卻很平靜:“我不是為她,我是為我自己不後悔。”
聽起來是很瘋狂大膽,可如果他不試試,不去儘力去搏一把,一定會覺得遺憾。
跟其他人一樣拿著高得令人咋舌的獎學金,一邊上著課一邊悠閒地搞著競賽,感覺是很不錯。
不用過很多年,就現在,現在謝易初就能說他不願意過這樣的生活,他的驕傲不允許他無動於衷。
因為有了周唯,這兩個字是他為之拚命的理由。
在醫院裡周唯問她在他眼裡是什麼人,謝易初隻是凝視她,有一句沒有說——她是他一切榮耀的共享者。
他所有的競賽所有的成績都和她息息相關。
他是為了她,也不僅僅是為了她。
竭儘全力以後,無論結局是好是壞,他認。謝易初想,他儘力了,哪怕未來的發展不是那麼儘如人意,他也可以平靜地接受。
……
教室裡寂靜許久,柯旭慢慢琢磨出味兒來。
“感情你當初在集訓點那麼拚就是為了周唯?那時候你就想好了?”
謝易初前後仰頭活動著頸椎,嗯聲,平淡地說:“其實我也沒有太大把握。隻是想儘人事,聽天命。”
說著,他稍稍停頓,唇角漸而翹起,本就光彩奪目的眉眼此時此刻恣意極了,像在夜空頂端炸開的煙火,美麗而暴烈:“你看,老天爺站在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