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通過二手房交易的流程過戶給了周唯,爺爺用兩個月的退休工資交了稅款。在爺爺家打地鋪睡了一晚,第二天拿到房產證,是深紅色的本,房主隻有她一個人的名字。
爺爺已經看不清字了,卻還是戴上老花鏡,對著房本低頭良久。最後靜靜合上,抖著手去放老花鏡,一邊叮囑道:“房子的事,出去彆聲張。房本帶去上學也好,拜托你謝家叔叔阿姨幫你保管也好,千萬彆放家裡,記住了沒?”
周唯點頭。
爺爺情不自禁地看向床頭,長歎一聲,“那我就放心了。”
他身上齊整的中山裝好像一瞬間落寞下去,斑白的兩鬢像染了霜的枯草,這樣側過頭,周唯發現他後麵的頭發也快白完了。
記憶裡她坐在自行車後座,前麵蹬車的爺爺還是滿頭黑發。很輕鬆地掌握住自行車,高聲吆喝一句走了!然後腿上一使勁,腳蹬子吱嘎吱嘎響。
他越蹬越遠,載著她一路顛簸向前……
周唯揉了揉臉,重新紮一遍馬尾,皮筋比平時多繞緊一圈。鬆開手,前端勒緊,腦後蓬鬆的發束像狐狸尾巴,頭皮感到發鈍的緊繃感。
她沒有說話,去外間拿指甲剪,蹲到爺爺跟前,抬頭說:“剪個指甲吧。”
盹神的爺爺回過頭,頷首:“好。”
周唯像以往無數次那樣握住他會抖的手,捋直一根手指出來,低頭湊上去剪。剪完用指腹沿邊緣滑過一圈,沒有紮的感覺就繼續下一根手指。
一雙手剪完,周唯的視線陪著爺爺看向床頭。
那是奶奶經常靠坐的地方,以前給爺爺剪完,奶奶會說她也要剪。
如今沒有了。
半晌,爺爺收回目光,眼皮耷拉下來,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說:“走吧,回去上學吧。”
“好好學,今年考個好學校。”
周唯借著還指甲剪的空檔,躲在外間才應:“好。”
隻是呼吸止不住哽咽。
***
謝易初婉拒了導師和同組學長學姐的賽後聚餐,風塵仆仆趕回來,想給她一個驚喜,敲門卻無人應。
抬手摁亮手機,現在是晚上九點四十七。
謝易初透過走廊的窗戶往外看了一眼,夜幕深黑,隻有路燈宛若星芒一樣的光。
這個點不在家,她會去哪兒?
約誰玩麼?
想了一會,沒印象,於是打開日曆翻她今天的行程——周唯會跟他講每天做了什麼,如果提前約誰出門看電影也會提一句,他看到會備注。
今天的日曆下麵顯示空。
謝易初思襯片刻,掏出鑰匙開門,第一感覺是冷。
屋裡一片漆黑,唯二的光源是從陽台窗戶照進來的月光,和身後走廊的感應燈。
兩端有光,越往裡越淡,像是把夜色逼到中心位置,剛好停在她臥室門口。愈發顯得房子裡朦朧又詭異,透著種空空蕩蕩的陰森寂靜。
他正要抬手開燈,緊閉的臥室門內傳來幾聲咚咚咚咚,夾雜著帶翻東西的嘩啦聲。很淩亂,也很短暫,像是匆匆忙忙間要去做什麼事,顧不上其他了。
緊接著臥室門猛地朝裡拉開,有風從陽台吹過客廳。
周唯光腳站在房門前,眼睛直勾勾盯著門口的謝易初。
“彆開燈。”她嗓音柔得發啞。
謝易初被她著急來見自己的反應取悅到,眉尾一挑,笑意漫到眼底,順從地放下手。
與此同時身後的感應燈滅掉,隻剩陽台微弱的光。
夢裡的人出現在眼前,周唯有一瞬間分不清剛才是夢,還是現在是夢。頭還是脹痛,她捏著眉心在忍。
謝易初凝視她一會,然後微微眯眼,感覺看不清切。她的存在是幽深且遊離的,和黑暗融為一體。
心裡突生一個念頭,很想把她攥進手心。
背過手帶門,哢噠一聲後,他問:“不過來抱抱嗎??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周唯停頓兩秒,慢慢走近他。
因為光腳,她走路沒有聲音,謝易初不信鬼神,但是在這一刻錯覺她像飄過來的。
未至近前,被他攥住手腕一把拉過去,周唯跌到他懷裡,鼻梁抵著他胸膛。
謝易初掐著她腰往上掂了掂,笑著說:“有點輕。”
周唯想起謝易初給她寄的半人高毛絨公仔,她當初怎麼拎娃娃的,謝易初現在就是怎麼拎她的。
整個人懸空,蕩了蕩腿,腳尖挨到他小腿,周唯輕輕踢他兩下,低聲說:“我頭痛,你不要鬨我。”
“頭疼麼?”謝易初改成托抱姿勢,一隻手去開燈。
周唯眼疾手快地握住他手腕,手指卡在他腕骨上,指尖撥開袖口鑽進去,往下還能感覺到他流暢有利的小臂肌肉線條。
左右躲不過,實話實說:“我哭腫了眼睛,不好看。”
她要是嫌刺眼不願意開燈,謝易初表示理解,可是因為哭腫眼不好看就遮遮掩掩,怎麼想都啼笑皆非。
在他這裡周唯就沒有不好看的時候。
“……總之你不許開。”周唯往他袖子裡又探進一根中指,和食指一起夾住他小臂上的皮肉,用力擰了下,以示要挾。
謝易初似歎非歎:“不開就不開,彆總撩我。”
“……”再用力一點。
惹他一聲輕笑。
謝易初抱她去客廳,關窗、打開中央空調。自己仰靠在沙發上,把她放置在腿上當洋娃娃擺弄。一會摸摸她睡袍下光.裸的腿,一會去攥她手臂。
周唯渾身都泛著涼氣。
謝易初回來時她在睡覺。下午到南臨,一路上哭得頭痛,她早早就洗漱上床了,沒想到他會來。
周唯從夢中驚醒,滿腦子隻想著是不是謝易初回來了,連拖鞋也沒有穿,摸到床尾的睡袍裹在身上就衝出去看,腰帶隻鬆鬆挽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