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周唯沒有如章令嫻所說去洗澡,坐回沙發,怔怔地望著窗外黑沉的天。
突然一個炸雷,白亮的顏色劃開黑暗。
她把手摸向脖子,水跡已經乾了,然而被雨水打濕的睡衣穿在身上,勒著她肩膀,弄得皮膚也泛潮。雨水像是要滲進身體,隨著血液流通,陰冷的感覺逐漸麻痹四肢百骸,她連呼吸都發冷。
雨勢減小,滴在寂靜的棚上,起初還能分辨出是雨水的聲音,到了後來,滴滴答答,不知道連累到哪裡,重複著“噠、噠——”
尖細得好像女人的高跟鞋在樓上走。
寂寞像潮水一般湧了進來。
周唯實在無法忍受這種安靜到恐怖的氣氛,打開電視,換了幾個台,感覺一樣的聒噪。
她又看了一會《小偷家族》,以往總能調起情緒的電影到了現在也索然無味,最終切到廣播,隨便它放什麼都好,聽一男一女兩位主持人聊天、聽觀眾來信。
她把腿抬到沙發上,臉貼著膝蓋,蜷縮起來睡著了。
……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
彆墅區謝絕出租車入內,謝易初在門口保衛處下車。
迎著雨,往後捋了把頭發。他離開時雨下得最大,淋一身透,t恤貼身,隱隱勾勒出勁瘦的身型輪廓。
深灰色的天邊裂開一條縫,光線逐漸擴大。誰也沒料到半小時前還下著滂沱大雨,如今竟然有雨過天晴的跡象。
仿佛連老天爺都阻礙他。
謝易初煩躁地推上車門,發覺保安探頭打量,冷冰冰地回頭狹了對方一眼。
保安抑製住好奇心,訕訕地收回視線。原來是東南角那家的,一家子都長得好看,有印象有印象,就是看這情況,大雨天怎麼連把傘都不打?
門口傳來熟悉的摔門聲,章令嫻先抬頭看一眼時間,心想,來了。她抖了抖手裡的報紙。
謝易初一路走過來,家用阿姨的問好聲也跟了一路。
他不說話,隻點頭,神情漠然。腳步匆匆地邁進門,看到坐在偏廳的章令嫻,動作一頓,轉了個方向走過去。
謝易初在地毯前站定,低頭喊了句媽媽。
大片不規則的淺色花紋瞬間把視野占得滿滿當當,隻是這麼看著,意識仿佛也要陷進那片淺色長絨裡。
謝易初疲倦地閉了閉眼。
“累了?來坐媽媽旁邊。”章令嫻沿折痕收好報紙,抬頭望著他笑,特意拍了拍腿邊空位,好像非常樂意他坐過來。
謝易初沒說話。
外麵下雨,他鞋底泥濘,走過去隻能弄臟地毯。
見他一動不動,應該是意識到了,章令嫻笑笑說:“所以這是哪家的少爺?進門竟然不換鞋?瞧瞧那身後被你踩的,多大的人了耍這種脾氣!”
旁邊有阿姨默不作聲地去擦地,章令嫻溫聲叫住她:“陳姨放那吧,”掃一眼謝易初,語氣淡淡:“叫他自己擦。”
謝易初側身,沒什麼情緒地應聲。
陳阿姨又默默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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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挑空曠的彆墅主樓隻剩他們兩個人。
這場雨已接近尾聲,開始時有多麼暴烈突兀,結束的就有多麼柔風細雨,連撲在落地玻璃上的雨絲也輕了很多。章令嫻看了一會,慢悠悠轉過來,視線落在謝易初身上。
他渾身濕漉漉地往下滴水,像剛從水裡撈起來,愈發襯得眉眼漆黑,臉色卻蒼白。隻是他臉色再難看也沒有脆弱的感覺,反倒像淬了寒光的刀刃,閃著泠泠的銳意。一眼就知他心情很糟。
章令嫻很少見她兒子這麼狼狽。
不是外表上的狼狽,而是那種,他極度渴望著什麼,卻又無法抓在手裡,內心被激發出了一種強烈的不耐煩。這種情緒反映在神情裡,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的焦躁不安。
他的不安加重他的狼狽,現在的謝易初像一隻深深伏下脊背,高昂著頭,隨時準備攻擊的野獸。
想起周唯電話裡的驚惶,章令嫻覺得自己小瞧她了,看來在這場吵架裡她兒子也沒占上風。
這更有趣了。
章令嫻卷起報紙,敲了敲跟前的台麵,試圖引起謝易初壓根不在這幢房子裡的注意力,“你女朋友半小時前給我打電話問你在哪,要不要去回一個?”
一邊說,一邊觀察他反應。
果不其然見到他蹙緊的眉頭微微一動,緊抿的唇也鬆開。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謝易初馬上又繃起臉,若無其事地看向彆處。
逗得章令嫻笑了一下。
下意識反應騙不了人,聽到周唯找他,心裡明明得意,還偏要裝得滿不在乎。
“行了,在我麵前還裝什麼,趕緊去給人家回個電話,省得她等會腦袋發熱出門找你去。你是沒聽見,她哭起來多淒慘,我聽著都於心不忍。”章令嫻不由得多說了幾句。
“她哭了嗎?”謝易初剛鬆開的眉心又蹙回去,語氣硬梆梆的。可是這樣問顯得他好像很在意她一樣。停頓一秒,緊接補充一句:“她問了什麼?”
章令嫻似笑非笑,隻回答他想聽的:“哭得可著急了,生怕你出事。”
“好了,快去給她回一個,我真害怕她跑出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