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屋子裡昏暗,窗簾整整齊齊拉好,僅有的光源從半掩的房門外透進來,影影綽綽能看到客廳,空蕩蕩的。
謝易初不在,意識到這點,周唯偏了偏頭,瞥到書桌上的電子鐘,7:23,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又下雨了。
她倦怠地閉上眼。
睡足以後感覺身體很輕盈,頭卻是昏昏沉沉的,緊繃的精神不但沒有得到放鬆,反而在發現自己不得不麵對現實之後越發茫然無措。
空調冷風徐徐,周唯蜷縮起來,把裸.露在外的腿收進被子,正要繼續逃避下去,猩紅的光一閃,電子鐘上的數字從23跳到24,謝易初推開房門。
周唯眼睫狠狠一顫。
醒了,但是裝睡,不願意麵對他是麼?
謝易初靜靜凝視著。
房間裡很靜,沒有腳步聲。
感覺不到他靠近,周唯偷偷睜開一絲縫隙,因為背光,看不清他表情,隻有門邊一道修長的身影。
行,好歹願意睜眼了,比之前強。謝易初扯了下嘴角,卻沒有說話。
說是吵架,可他回來就代表退讓,周唯明明清楚,卻仍在回避。或者說,等他先開口。事到如今,她連形式也不走了。
謝易初一雙極長的眼睛定定望著她,神情似笑非笑,更多的還是譏諷。
那感覺就像養了一隻貓,她打亂了他所有的安排和計劃,平日裡以推倒花瓶、弄亂衣架為樂,所過之處一地狼藉,她將他的生活攪得一團糟。他生氣卻無可奈何,打定主意要給她苦頭吃,真到了跟前,還是忍不住把她抱到懷裡哄。
腦子裡想了十萬八千個讓她長點記性的懲罰,沒有一個派上用場。
甚至想,她低頭服個軟就過去了。
然而她連句軟話都不肯給。
謝易初在煩躁之餘又感到委屈。
總是這樣,周唯在他這裡總是無往不利。不需要說話,隻是觸及她柔順卻難掩緊張的神態,他的心臟就已經叫囂著退讓。
……
周唯慢慢坐起來,摁亮燈。
白光突如其來,她有心理準備,被刺到眼睛的是謝易初。他下意識抬手擋光,拇指撐著眉尾,漆黑狹長的眼眸被遮了大半,不耐煩的情緒幾乎要溢出來。
周唯錯開視線,低頭將腳伸進涼拖裡。
不看就好了,不看就可以騙自己謝易初的不耐煩不是對她。
“餓不餓,我去做飯。”說著起身,匆匆往門口去。
她睡醒後經常有一點鼻音,現在聽起來更重。
謝易初嘖了一聲,含混又冷感,放下手,抱胸倚著門框,把頭靠上去。他看著周唯走到身邊,沒讓,隻是微微抬起下巴。
周唯盯著他抵到門邊的腿,繞不開,要出門的話隻能從他腿上跨過去。她並不抬頭,默然幾秒後,悄悄攥緊了手心,輕聲問:“怎麼了?”
是要在這裡說開嗎?
平靜的問話失去了疑問的本意,倒像一個刻意營造的話題——讓他順理成章地發脾氣,她隻需要默不作聲地聽就好。
周唯交出主動權,以不變應萬變。
☆押尾提醒您《戒水》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謝易初將一切儘收眼底。
半晌,忍不住哂笑。
周唯就是這麼惡劣,比貓還會察言觀色,一旦確認他不會離開,就開始肆無忌憚地試探。從弄亂他的書房,到弄亂他,她輕輕鬆鬆,姿態優雅,好像所有因她而起的事情都與她無關。
煩惱的人隻有他自己。
謝易初的笑聲短暫卻清晰,引得周唯抬頭。
她看見他眼底的乖戾憤怒,他看見她乾淨純粹的一張臉。
連這種時候也能冷靜得仿佛置身事外。
謝易初:“周唯,你他媽就會欺負我。”
冷聲冷調,甩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周唯本能地跟了兩步,謝易初回頭望她一眼,沒什麼情緒波動,卻叫她頓時怔在原地。
眼睜睜看他進了廚房,刺啦一聲拉上門。
周唯緊了緊手心,堅硬的指甲愈發陷進皮肉,可是尖銳的疼痛沒能喚回理智,還是懵懵懂懂地思考剛才那句話。
什麼叫……她欺負他?
她哪有這個本事?
明明一直以來出格的都是謝易初。
周唯不由感到幾分委屈。
走到客廳沙發坐下,麵前是電視機櫃。
電視機櫃再往上,偏右一點,是鐘表的位置。早在很久以前被取下來塞進角落,於是那塊地方白得和周圍格格不入,還留下了星星點點的灰色印子。
再然後謝易初回來,周唯又把它掛了上去。
此時此刻正嚓嚓地走動著,秒針細長,用力到每走一下都要往回搖晃一點。
思緒也跟著它左搖右擺,沒有一刻安寧。
直到時針指向8,廚房的門從裡向外推開,周唯立刻看過去,謝易初眉眼冷峭,抿著唇走出來,手裡端著一碗麵。
他把碗放在茶幾,先走去陽台合上窗簾。
沉重的嘩啦聲過後,耳邊像是蒙了一層,淅淅瀝瀝的雨聲從外麵擠到房間裡,混合著空調外機的嗡嗡聲,放大了周遭的安靜,房間好像一瞬間逼仄起來。
隨著謝易初走近,逼仄的感覺更加深重。
不知為何,心跳陡然加速。
周唯不自在地往後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