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硯白拿起一隻小羊,指著羊腿處道,“且看此處,本一刀便可完成,卻用了兩刀,想來是雕刻者手勁不夠才分成兩刀。”
他又道,“那隻水牛是你做的,這處與水牛後腿的刀法異曲同工,而你隻用了一刀。”
年輕人拍手稱好,站了起來,“見微知著,在下佩服。”
沈魚此時才發現這年輕人的腳好像受了傷,右腿一直不敢使勁,難怪剛才一直坐著。
江硯白轉頭欠身,“沈娘子,方才是我失禮了。”
沈魚擺擺手,示意沒事。
“挑了許久,可看中什麼了?”
沈魚還未啟唇,耳邊傳來個嬌俏聲。
“哥哥,這胡麻餅香得很,快趁熱吃。”喚“哥哥”小娘子手中還拿了串糖葫蘆,插在攤子木板的夾縫中,揀了塊空白木頭坐下來雕起木頭來了。
沈魚瞧著這小娘子有些眼熟,看臉沒想起來,但目光觸及她手中的雕刻刀時,想起來了,“是你,那個巧魁!”
尹小婉抬眼看她,一臉驚恐道,“這位娘子快彆提這事兒了!”
沈魚蹙眉,不解道,“怎麼,這不是好事嗎?”
旁邊的尹小北解釋,“都是為了給我治病,小婉才去參加那個鬥巧,得罪了貴人。”
尹小北與尹小婉是一對雙生兄妹,兄妹倆當年逃荒來的盛京,父母都在路上沒了,他們運氣好,被一個雕木頭的匠人救下了。
本來憑著手藝說不上大富大貴,三餐溫飽倒也不愁,怎料天有不測風雲,尹小北上山伐木時不小心摔斷了腿。
治腿是個拖不得的病,錯過了好時候便會落下病根。可家中餘錢根本支撐不住尹小北的醫藥費,七夕那日尹小婉心情煩悶,行至百味樓旁聽見巧魁的獎品是珍寶閣的金簪,一時意動便上了場。
得了金簪本是好事,尹小北的醫藥費不愁了,問題出在那巧魁名頭上。
“巧魁之名於高門貴女是殊榮,於我們尋常人卻是實實在在的拖累。”
江硯白問了句,“怎會如此?”
當日董六娘被江硯白婉拒又失了巧魁,被盛京貴女們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董六娘氣不過,著人調查尹小婉的背景,結果隻是個木工坊的雕刻木頭的,讓她大失所望,覺得輸給這般低賤的人是莫大的屈辱。
於是時不時找些人去木工坊裡搗亂,用的都是不入流的法子,尹氏兄妹也曾報過官,官府中人來了,把人抓走關上十幾天,這幫人又來了,如此循環往複,官府人也惱了。
“店裡沒了生意,隻得出來擺攤,但每每在一個攤位呆上三天以上,那幫人就又來了。我們吃些苦倒沒什麼關係,這是師父的木工坊就這麼關了,實在是覺得愧對師父。”
尹小北長歎一聲,“民不與官鬥,我們又有什麼法子呢。”
董六娘此舉當真下作,沈魚瞥了眼戴著橘貓麵具的江硯白,看來江少卿這桃花,質量也不是那麼高嘛。
江硯白暗自記下,解決董六娘這問題與賀欒的道理是一樣的,董氏不算世家,其實在盛京並無根基。是以盛京有些底蘊的人家,都不屑與董家結交。
董家數代也沒什麼大作為,董父算是其中一個異類吧,做到了國子司業,隻是這教女方麵,似乎不大行啊。
沈魚給尹氏兄妹留了個地址,說是有筆生意要找他們談。
“我們兄妹這手藝,哪能做什麼大生意?”尹小北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們雕工隻能說是一般,連大師的門檻都沒摸到。
沈魚賣了個關子,“總之還是做你們的老本行。”沈魚一直在想這個念頭的可行性,但那時候的她還沒有足夠財力支撐去實踐她的想法,恰好尹氏兄妹出現,她躍躍欲試。
沈魚給尹小婉畫了個圖樣,倆人神神秘秘,時不時耳語幾句,尹小婉時而蹙眉時而展顏。
尹小婉顯然對沈魚的圖紙很感興趣,眼睛都亮了起來,這要是真的做成了,她與哥哥就不必擺攤了。
尹小北也參與了進去,三人聊得歡,便顧不上攤子了。
有客來,見江硯白站在攤子旁,拿起一隻竹編螳螂問,“店家,這個怎麼賣?”
江硯白愣了愣,那客人又問了一遍,他才開口道,“竹編五文錢一個,木雕十文。”方才尹小北賣的就是這個價格,他記性不錯,都記了下來。
客人付了錢,挑了一個螳螂和木雕小兔,走出幾步,與身邊友人閒話,“這個戴著貓臉麵具的店家,好像有些呆愣。”
友人點點頭,“確實不大會做生意的模樣。”
被誤認為攤主的江少卿:“……”
那日的圖紙上到底畫了什麼,江硯白是不知道的,他追問一句,沈魚神秘一笑,“賣的就是那份未知的誘惑。”
作者有話要說: 小魚現在對感情還沒開竅,一心隻想搞事業
江少卿就是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