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兒在大牢裡吃完了那塊雪白綿軟的草莓蛋糕,此後終其一生,她都再未嘗到那麼好吃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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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沈魚的猜測,溫美娘被竇家人接走了,而且與竇老夫人同住一院,真有些防備寧氏的意思。
寧氏的老媽子便不爽了,“老太太這是什麼意思,怕您害了溫氏肚子裡那塊肉嗎?”
寧氏逗弄著成哥兒,無所謂道,“不來招惹我,我反倒清閒了,陪著成哥兒不好嗎?”
老媽子憂心道,“若那溫氏生下個哥兒,那咱們成哥兒豈不是多了一個對手?”
寧氏嗤笑一聲,“對手?竇家的東西,成哥兒還真不稀罕。”而且,溫美娘肚子裡的,是不是竇庚的種都不一定。
成哥兒年紀小,吵鬨一番眼睛便有些睜不開。寧氏讓乳母抱著下去讓他睡了。
有婢女來傳話,“大奶奶,昨日陪著少卿大人的女役娘子來了。”
寧氏疑惑,“江少卿沒來嗎?”若是關於案情,沒道理江硯白不來,隻讓個女役來。
婢女回道,“未曾看見江少卿。”
“去請女役娘子進來吧。”寧氏直覺不是什麼好事。
沈魚又換上了那套女役衣服,短打窄袖,頭發都束氣,遠遠看去,像個清秀小郎君。
沈魚笑著進來,不直接入主題,反而和寧氏討論起了成哥兒。
“春日裡小兒多發高熱,您可得注意著些。”
“成哥兒什麼時候生辰啊?”
寧氏敷衍地回答著,不明白沈魚此舉意欲何為,她才不信沈魚真的是單純來和她討論成哥兒的。
寧氏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似要讓人送客了。
沈魚微微一笑,是時候了!
“我今日來時,路遇一書畫攤,那畫師華記不俗,一幅百子圖畫得栩栩如生。”沈魚邊說邊從袖口抽出被折疊的畫,“我一時欣喜便買了下來。聽聞大奶奶善丹青,不知可否品鑒一番?”
寧氏掀起眼皮,本想拒絕,卻在視線定格在百子圖時,瞳孔猛然一縮,抖了下手打翻了茶杯。
“哐當”一聲,茶杯碎裂的聲音突兀地在屋中響起。
寧氏的大驚失色令沈魚很滿意,這便是她和江硯白想要的效果。
先使其放鬆警惕,在不經意間給她一個刺激,那時候她的反應,一定是最真實的。
關於寧氏的事情,外人不知道詳情,但寧府總有知道的人,不巧的是,寧府的仆人,基本都是進五年新添的。
而五年前,正是寧氏出嫁時,也就是說,在寧氏出嫁後,寧府的老仆人全部被遣散出門了。
老仆人眾多,本找幾個問話不算什麼難事。但怪就怪在,那麼多老仆人當年全部回了老家,或是出走遠方,幾乎沒有一個在盛京的。
幾經輾轉才找到一個世代都在盛京居住的老婦人,老婦人剛從寧府出來那幾年也是不在盛京的,最近才回來不久。
兩個時辰前,江硯白與沈魚找上門時,老婦人戰戰兢兢。
江硯白那不似尋常人的氣度,讓老婦人一句話都不敢說。
“婆婆,隻是詢問幾句,無妨的。”江硯白已經放緩了語氣,但老婦人抄著手低頭不願回答。
老婦人道,“老爺說的對,我就不該回來。”寧老爺當時遣散他們時,讓他們走得越遠越好,永遠都不要回盛京。
但她的兒子孫兒都在盛京,在外麵待了幾年雖衣食無憂卻也還是想兒孫繞膝,想著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應該不會有人追究,抱著僥幸心理便回來了。
麵對這脆弱的老婦人,江硯白的態度也不能太強硬,他給沈魚使了個眼色。
老人的小孫兒正在院子裡玩,沈魚身上帶了不少飴糖,她蹲下身子與小孩平視,“想吃糖嗎?”
小孩兒笑起來,露出掉了門牙的嘴來,“想。”
沈魚笑著給了他一顆糖,小孩兒歡喜地接了,沈魚又道,“那咱們就是朋友了,禮尚往來,你是不是也得送我一顆糖?”
小孩兒自覺她說得很有道理,掏了掏口袋,沒有東西。
“買糖要銀錢的。”
小孩兒轉了轉眼珠,似是想起什麼,笑了,“我阿奶有錢。”
小孩兒牽著沈魚的手,走到了老婦人麵前,“阿奶,我想要銀錢買糖,姐姐剛剛請我吃了,我要回請的。”
老婦人對著孫兒十分大方,給了十個銅板,“拿去吧。”
看著孫兒的笑顏,老婦人欣慰地笑了。
江硯白趁機道,“您如今兒孫繞膝,卻時刻擔憂著這個秘密是否會毀了這個家,不覺得太辛苦了嗎?”
“本官可以保證,您說出這個秘密後,婆婆您一家人都會安全無虞。”
老婦人擔驚受怕了多年,不敢回鄉,就是怕給家人帶來禍患。江硯白如此信誓旦旦,讓她有些動搖了。
老婦人又問了一遍,“您真的能保證?”
江硯白正色道,“可立誓為證。”
江硯白的鄭重其事,終讓老婦人鬆口。沈魚帶著孩子去買糖的功夫,江硯白清楚了始末。
沈魚回來,見他神情輕鬆,“成了?”
江硯白淡笑,“嗯。”
其實這個秘密並非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而是高門內宅的一件陰私。
故事很俗套,不過是一個大小姐愛上了一個貧窮的畫師,遭家人所阻攔。大小姐還企圖與畫師私奔,還是被抓了回來,被父母逼嫁給了彆人。
這件事寧老爺發現的早,在還未釀成大禍之時便及時製住了那個畫師,以畫師的性命相要挾,讓寧氏乖乖上了花轎。
沈魚輕歎一聲,“身不由己啊。”
兩人隨後去了畫師的住處,沈魚發現,這個畫師,是個雙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