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畫 信仰(5)(2 / 2)

畫怖 瑆玥 6006 字 6個月前

柯尋又想起那會兒從衛東的帳篷回來的路上,夜空裡似乎沒有星,隻有漆黑的一片。

這麼一想,就有點兒喘不過氣。

明明應該是最通透清徹的地方,此刻卻是壓抑逼仄得,讓人幾乎要患上幽閉恐懼症。

柯尋控製不住地粗喘起來,越用力越喘不上來,空氣進入鼻腔和口腔,卻感覺不到流入氣管,肺部因為缺氧而拚命膨脹,一股刺痛擠在胸腔,眼看就要炸裂開來。

“柯尋!”牧懌然察覺了柯尋的異樣,探身過來盯著他,“你怎麼了?”

柯尋說不出話,像條瀕死的魚一樣拚命張開嘴呼吸,可還是吸不進一絲空氣。

牧懌然蹙眉,盯著柯尋因窒息的痛苦而扭曲掙紮的身體,忽然翻身,直接壓在了他身上,強行控製住他不斷翻滾的動作,而後伸手,緊緊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柯尋露在他手外的眼睛牢牢望著他,然後慢慢彎起了一道淺淺的弧度,垂下了眼皮。

柯尋以為自己就這麼死了。

不過能死在牧懌然的手裡,想想還是挺不錯的,總比死在那些醜得一比的怪物手裡要強,也比慫到自殺要好,回頭論因果報應什麼的,說來他還算欠自己一條命,下輩子找他要債,也不求他以命償命,賣個身給自己也就行了。

誰知正胡亂琢磨著,漸漸地竟又喘上來了,剛才像是被屏蔽掉的氣管,終於重新找回了存在感,有那麼幾縷空氣從牧懌然的手指縫裡鑽進來,一直鑽進了他的肺裡。

得到了空氣,脹痛的肺部慢慢好轉,粗重急促的喘息也平複下來,柯尋睜開眼睛,對上了頭頂上空牧懌然的一雙眼。

還沒等看清他的眼神,牧懌然已經挪開了捂住他口鼻的手,並且翻身坐到了一邊。

柯尋又小心翼翼地喘了幾下,發現呼吸已經徹底正常,這才鬆了口氣,偏臉看向牧懌然:“我以為你是想幫我速死,讓我少受點兒罪。”

牧懌然並不看他,隻盤膝坐著,垂著眸子:“想速死,我可以一秒內解決你。”

柯尋笑著坐起來,摸了摸自己剛才被他捂過的地方:“剛才是怎麼回事,我突然感到窒息,會不會是那股力量已經開始了?”

牧懌然總算瞥了他一眼,麵無表情:“你隻是通氣過度導致的堿中毒。”

柯尋:“請翻譯成白話文。”

“呼吸過度,體內二氧化碳減少,血液中的酸性降低,堿性升高,導致不適。”牧懌然冷冷道。

柯尋恍然:“所以你才把我捂住,給我增加二氧化碳含量,讓血液裡的酸堿度重新達到平衡——厲害,不愧是男神。”

牧懌然沒有理他,兀自盤膝閉目養神,過了好久,才忽然開口:“你剛才怎麼回事。”

柯尋用手捂著口鼻,繼續給自己增加二氧化碳,聲音被捂得悶悶的:“我就是突然覺得憋得慌,好像自己被關在一個特彆窄特彆悶的盒子裡,而這兒的天和山,其實都是盒子裡的模型和塗料做成的,沒有一點兒真實感,哪怕在前一幅畫裡,那槐樹和墳地什麼的還和真的沒什麼兩樣呢,但在這兒,一切都顯得特彆假。”

牧懌然眼縫微啟,盯著身下的氈毯,仿佛陷入思索。

柯尋沒有打擾他,重新躺回一邊,望著帳篷上被雪光印過來的影子。

不知幾時,柯尋忽然發現,這些原本被風吹得微顫的影子,變得靜止不動了。

柯尋伸手輕輕碰了碰牧懌然的膝頭,邊示意他看,邊想支身坐起來,卻被牧懌然一手摁住,隻好繼續躺著,和他一起盯著帳篷上的影子。

影子紋絲不動,遠山的雪光變得蒼白,又從蒼白變成慘白,世間所有的聲音都忽然消失掉,靜寂得像是抽光了所有的空氣。

時間就在這真空似的氣氛裡流逝,就在柯尋盯著帳篷的眼睛開始變得酸澀時,帳篷上的影子突然有了變化。

一團漆黑的、巨大的影子,慢慢地從天空滑落了下來,像是一大滴濃稠的油漆,緩慢,粘稠,肥膩地從天上擠落,在滑淌到半空的時候,慢慢延展出了粗肥的枝杈。

不,不是枝杈,是八條手臂和兩條腿,粗壯又肥膩,在半空扭曲舞動,像是出生不久哭鬨掙動的嬰兒。

這巨大的影子以詭異的姿勢和角度不斷地扭動著,緩緩落在地麵,像是一尊巨靈神般,頭頂天空,腳踏大地,粗壯塇軟的腿邁出很不協調的步子,在這片死寂裡發出像是肥胖患者粗重綿緩的喘息聲。

巨影緩慢地在帳篷群間挪動著彎屈的雙腿,最高的帳篷頂也隻到它的膝下,它不緊不慢,在每一頂帳篷的旁邊都停下來,像是在仔細觀察和挑選。

柯尋看見這巨影在衛東那頂帳篷旁邊停留了足有十分鐘之久,終於重新挪動起雙腿,向著這邊走過來。

距他和牧懌然越來越近。

柯尋不知道這個東西要怎麼避,帳篷裡沒有任何可以遮擋身體的地方,而這一次顯然和上一幅畫不同,這個東西,像是在進行隨機挑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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