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之前那個大的玻璃罐,裡麵的紅色液體仍舊在緩慢流出,隻是流量比上午要小了很多。
玻璃罐裡的人,已經無法分辨出“它”究竟還是不是張天瑋——誠如米薇之前的觀察,張天瑋的屍體比之前變得短小了,而且在越變越短。
“那……那裡麵是個嬰兒的標本嗎?”不愛說話的苗子沛終於發出了囁嚅的聲音。
紅色液體中浸泡的依然是人體,但卻小小的猶如嬰屍,依然豎立著,小小的四肢呈懸浮狀態。
“不是嬰兒,隻是一個按比例縮小的成年人。”秦賜作為一個醫生,很準確的回答了苗子沛的話。
牧懌然看了一陣之後就不再看,回過身來,看了看牆麵上那個依然血紅的鐘表:“因為不斷的被榨取顏色,所以張天瑋幾乎快被耗儘。”
苗子沛忍不住一陣乾嘔:“我們所有人的體內都有這麼多顏色嗎?”
這句話就像一句讖語,所有人都不想回答。
牧懌然平靜地看著苗子沛:“在這個世界,作者試圖用顏色來表達一切,包括畫中人的生命。”
苗子沛努力抑製著嘔吐,幾乎溢出淚來,很快又聽柯尋在身旁說:“趁機好好觀察一下這個大廳,說不定會有彆的收獲。”
米薇的眼睛望著牆上那個鮮紅欲滴的鐘表:“你們說畫家的簽名有沒有可能在鐘表上?”
秦賜率先否定了這個念頭:“如今看來,鐘表的線索過於明顯,而且城堡裡每一個大廳都掛著鐘表,所以簽名不太可能在裡麵。”
在柯尋看來,這個房間的設施和上午所看到的沒什麼不同,除了血跡被清理掉之外。
苗子沛的目光落在大廳的窗戶上:“窗欞格上的花紋和我們那個建築物裡的不一樣,這算不算一個發現。”
柯尋問:“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所在的那個建築物裡,所有的窗格都是一樣的嗎?”
其他人似乎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苗子沛卻肯定地點頭:“無論是勞作間,還是我們的臥室,包括剛才走過的三四層的大廳,那些窗欞圖案都屬於莫裡斯花紋,確切說是一整幅金百合圖案的很多截圖,因為花紋的分布不同,所以大家才會忽視它們的整體性。”
柯尋望著這個閃閃發光的年輕人,每當有人發表非常專業的言論,並能夠啟迪其他人的時候,柯尋都覺得這個人在發光。
“那麼,現在這個大廳的窗格屬於莫裡斯圖案嗎?”牧懌然適時提出了問題。
苗子沛不假思索:“也屬於莫裡斯圖案,如果我沒有記錯,這幅圖應該來自威廉.莫裡斯的石榴枝與白鸚鵡,這些窗格同樣對圖案進行了拆分——不過莫裡斯圖案本身就是華麗重複的構圖,強調的是古典主義的美,隨便一個局部就可以是很完美的作品。”
“你說的這些金百合,石榴和白鸚鵡有什麼特殊意義嗎?”秦賜顯然無法理解這些藝術範疇的東西。
“隻是代表各種美,並沒有很特殊的意義。”苗子沛能夠感覺到周圍目光的肯定和鼓勵,於是又繼續說道,“我隻是覺得奇怪,野獸派和莫裡斯圖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風格,莫裡斯圖案更偏重於宮廷工筆,不知道為什麼畫作者會將莫裡斯圖案用在這幅畫裡。”
米薇也深覺有理:“野獸派是一種顛覆和打破,他們不大講究比例和構圖,莫裡斯圖案與其相比,就太過於循規蹈矩了,簡直就是相衝突的兩個風格。”
但這些矛盾和衝突任何人都無法解釋,恐怕連畫家本人都無法解釋吧。
“這也許和畫家不為人知的心路曆程有關。”牧懌然淡淡說上一句——老成員們都了解,以前的很多畫作都包含著畫家太多的故事。
苗子沛的目光又望向了牆上紅色的鐘表:“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看到的紅色是否跟這個有所不同?”
“就是挺紅的紅色,會有什麼不同?”柯尋問。
苗子沛遲疑了一下,再次抬頭眯著眼睛觀察鐘表麵的紅色:“紅色在可見光譜中屬於長波末端的顏色,波長大約為625到740納米,是光的三原色之一。”
眾人靜靜聽著苗子沛的話——“紅色隻是一個泛泛而談的概念,紅色是可以分成幾百種上千種的,比如之前張天瑋和賀宇衣服上的紅色就不同,張天瑋身上是暗紅色的月亮花紋,賀宇身上則是石榴紅的井字格花紋。
“但就眼前這個鐘麵的紅色來看,基本已經接近了最純粹的紅色,如果按照光學顏色RGB來分,最純粹的紅色的指數為:R等於255,G等於0,B等於0。”
柯尋還是第一次受到這麼專業的顏色授課,消化了一陣才忍不住問:“所以有人是想從我們身上提取最純粹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