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文看看他的手,又抬眼看看他的眼:“廁所蹲坑坑壁上,想看可以自取。”
“……”柯尋收回手,在自個兒頭發上乎了一把。
這個研究所的廁所是很多年前那種一道坑,中間設著隔斷隔開,腳下的坑是通著的,像一道壕溝,衝水的時候從這端一路衝到那端,然後一直衝入下水道。
這種坑相當不乾淨衛生,水衝不到的地方汙物就會存積,分外惡心。
“誰這麼有才連坑裡的紙片都能發現?”柯尋不由問。
對麵的衛東舉了舉手:“美工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們懷疑,這個研究所遭到廢棄是事發突然的,”牧懌然開口,“研究所的人員撤離得十分倉促,來不及帶走更多重要的文件,或者說,是無法將重要文件帶出研究所,所以隻好選擇焚毀最致命的東西。
“研究所的這些非正規研究,如果全部曝光出去,先不說研究人員是否會遭到法律製裁和輿論抨擊,就是這些被選擇成為試驗品的對象家人,恐怕都不會輕易罷休。
“因此對於研究人員來說,最致命的東西就是試驗品的檔案,毀掉檔案,就毀掉了傷害對象的證據。
“除此之外,重要的東西還有實驗日誌,下頭的四個實驗區裡,隻有D試驗室保留著一部分實驗日誌,我猜這是沒能來得及毀掉的,其餘三個試驗室我們找不到任何紙麵記錄,應該是都和試驗品檔案一樣被付之一炬,扔進了廁所衝走。”
“這麼看來,這個畫作者康萊,很有可能是試驗品?”柯尋看向牧懌然。
“也有可能是知道一切內幕的外部人員,”朱浩文卻接話,“比如,負責處理這件事的人。”
“不管是試驗品還是處理者,”徐貞忽然抓著自己的頭發,有些崩潰地瞪著幾人,“我們現在再也沒有辦法得到關於他們的任何信息了不是嗎?!這還要怎麼找簽名?我們隻能坐在這兒等死了嗎!”
“‘畫’不會給我們做一個無法破解的死局,”牧懌然淡淡道,“所以,一定有能找到簽名的辦法。”
“怎麼找?!”徐貞大叫,“難不成還得讓我們鑽到下水道裡去搜集檔案殘片?!”
沒人答她,屋子裡一時靜默,突然聽得祁強重重一捶桌麵,咬牙狠聲道:“找!下水道也得找!你!”說著一指徐貞,“你去找!”
徐貞驚愕:“為什麼要我去?!”
“讓你去你就去,少他媽廢話,惹急老子直接弄死你!”祁強滿麵凶戾,走上前一把扯住徐貞的前襟,將她從椅子上拎起來,拖著就要往外走。
“你乾什麼!你放開我!”徐貞尖叫,拚命踢打祁強,被祁強一巴掌掄在臉上,頓時從嘴裡飛出一顆斷齒來。
“站住。”柯尋從椅子上站起身,橫步擋在祁強前方,冷眼看著他。
“小子,老子警告你,彆他媽礙事,否則老子手裡的刀可不長眼。”祁強說著亮出另一隻手裡的刀來。
那是食堂的刀,窄刃尖頭,鋒利異常,不知什麼時候被他發現並帶在了身上。
柯尋就像沒看見他手中的刀一般,隻冷冷盯著他冒著凶煞之氣的眼睛:“下水口太小,人根本通不過去,你讓她找也沒用,放開她。”
“她瘦,擠一擠過得去,你他媽趕緊給老子閃開!”祁強說著一揮手中的刀子,作勢要劃柯尋的脖頸。
這隻是個恐嚇,實際刀尖距柯尋的肉皮兒還有兩三寸的距離,祁強想讓柯尋畏難而退,卻不料這小子竟然不走尋常路,連個試探迂回都沒有,上手就握在了他的手腕上,然後不知怎麼一拽一窩,祁強就覺得自己的手腕一瞬間就不再屬於自己,刀從無力握緊的手中掉落,整隻手像假的一樣甩掛在胳膊上。
柯尋的動作還沒有停,一伸手,敲在祁強箍著徐貞的那條胳膊肘部的麻筋上,就在祁強失力的一刹那,柯尋拽著徐貞從他的鉗製裡掙脫了出來。
先把徐貞推到安全距離,再一腳踢飛地上的刀子,柯尋這才看向一臉驚戾的祁強:“手伸過來,我給你安上。”
祁強這才知道這小子竟是把自己的手給弄脫了臼,有心直接來狠的把他弄死,可看了眼這小子的體格,足高他一頭不說,力量大反應快,動作還特彆利落,真乾起來,自己未必占優,隻得暫先按下。
秦賜將整個過程都看在眼裡,忍不住說了一句:“小柯這手法,快頂得上專業的接骨醫生了。”
“他們練體育的,脫臼骨折受傷什麼的都是常事,久傷成醫,”衛東在旁邊接話,“再加上他們體育係那幫野獸成天跟外校打架,下手又黑又狠,會治脫臼就能製造脫臼,這一招個個兒練得爐火純青的。”
朱浩文在旁邊默默地看了幾眼:“看不出柯尋還曾是個校痞。”
“那你可誤會他了,”衛東說,“柯兒從不主動生事,但架不住大家都一個學校一個係的,成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外校跑來找事,你不能把同學兄弟撇下自己走了,他一般就是跟著去撐個場子,在旁邊造造聲勢,除非有人打到他頭上……唉。”
衛東說到這兒,忍不住歎了一聲,卻沒有再多言。
秦賜和朱浩文也沒有再問。這一聲歎息裡所包含的意思,幾個人都十分清楚。
那些正常人的生活,早已經離他們遠去,此時聽來,曾經那些或被認為是無聊、或幼稚、或乏味、或毫無意義的回憶,都顯得那麼的彌足珍貴,寧靜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