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光影這種關係最為神奇,就像是此刻的夕陽,我們的影子明明被其拉得很長,但太陽卻在反方向發力。”牧懌然露出一個罕見的微笑,令柯尋恍惚覺得這世界上所有的白色香花都次第盛開了。
兩個人寬寬的肩膀挨在一起,令柯尋覺得踏實而妥帖:“這件事我還真沒認真想過,如今經你這麼一說,這種力量和世間所有的力量都不同,太陽越是偏西,我們的影子就越是向東,簡直就像是反方向地拉長著我們的影子。”
“心城似乎也有這麼一股說不清的力量,”牧懌然眯著眼睛看了看走在前麵的9個成員,“獸涉及到人們內心最深的地方,讓我們根本無法展開事前的分析。——如果沒有猜錯,那些有紅色痕跡的人,應該已經明白自己的心結所在了。”
“這個,”柯尋正想說,老團體的人可以先溝通一下,有紅色痕跡的人如果能猜到體內獸的特征,大家集思廣益說不定就能避免,“所以,你覺得秦醫生有什麼不妥?”
牧懌然輕輕一笑:“不隻是秦醫生,目前的你就已經有了不妥。”
“嗯?”
“你不覺得你的稱謂有些怪嗎?”牧懌然抱起自己的手臂,“你已經很久沒有把秦賜稱為秦醫生了。”
的確,柯尋平常是管秦賜叫秦哥的,偶爾也會戲謔稱其老秦,秦醫生這個稱呼——除了牧懌然之外,沒什麼人這樣正正規規地稱呼了。
柯尋卻覺得這件事很好解釋:“畢竟隻有在這幅畫裡,秦賜才真正作為一個醫生存在著啊,以前在現實世界裡我也沒見過他作為醫生的樣子,之前的幾幅畫,他並沒有機會拿手術刀——隻有這幅畫,他才真正展示了作為外科醫生的一麵。”
“看來秦賜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牧懌然說,“他已經很自然地將自己融入了這個世界。”
柯尋似有所悟:“難道是獸的緣故?”
柯尋想起羅維所說的秦賜額頭上那觸目驚心的紅色痕跡,若真的幻化為體內的獸,會是一種怎樣的存在呢?凶猛的?隱忍的?大象無形般的?
“正是因為秦賜的變化,才讓我感覺到了這個城市的可怕。”牧懌然拉住柯尋的手,兩個人的手指都是冰涼的,便都企圖用溫熱的手掌握住對方的指尖,兩人並沒有探索太久就做到了,兩隻手掌形成了一種微妙的互嵌。
如果光與影也能形成如此坦率的包容,或許就能夠解開心城的謎題了。
“今晚必須得和秦醫生……秦賜好好談談,”柯尋越發擔憂起秦賜來,“獸太可怕,掌握著宿主的命門。”
有時候,麵對麵的對決並不可怕,即使力量懸殊,說不定也能夠狹路相逢勇者勝;我在明敵在暗也並不可怕,隻要有一方沉得住氣,就總能迫使對方露出蛛絲馬跡;最可怕的,恐怕就是隻緣身在此山中,不走出這座深山,永遠都不識廬山真麵目。
“對,今晚必須要開個會,”牧懌然望著走在前麵的羅維,深鎖的眉頭慢慢展開,快走兩步追上了對方,“今天一直有個事想問你,但都被其他事情耽誤了——今天我們都見了不少人,無論是在街上還是在醫院裡,額頭上有紅色痕跡的大概占多少比例?”
羅維放慢了步子,露出一個苦笑:“牧先生,你終於想起問我這個問題了。”
“你曾經提醒過我?”牧懌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來,上麵記著一些奇怪的時間點,“是在食堂午飯的時候?有兩次?還是今天下午在等候手術的時候?有三次?當然也有可能是上午手術的時候,但我還沒想到記錄。”
羅維長舒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欣慰的表情:“我有一種在寂寞山穀裡呐喊了一整天,終於在黃昏時分得到回應的感覺。”
“抱歉,我隻是午飯的時候,發覺和你的交流總會有一個短暫的空白,但想說什麼卻無從說起,就暗暗在紙上記下了這幾個時間點。”
“感謝你的睿智。”羅維不由得笑了起來,“剛才你說的事情,我已經主動和你們說起過兩回了,但大家都無動於衷。關於這個城市的其他人,有紅色痕跡的人大概占總人數的30%左右,我想他們自己應該並不知道。”
牧懌然點點頭:“畢竟在這個城市,隻有死去的人才能被專業儀器測出體內獸的位置。”
牧懌然忍不住又打量了羅維一會兒:“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些,實在是有些殘忍。”
“沒關係,反正我這個人也不好熱鬨。”羅維自我寬慰。
牧懌然繼續說道:“我在紙上一共點了5個時間點,也就是說有過5次我們無法溝通到的話,如果你單方麵提出,我們就永遠聽不到;除非我們靈光一現自己想出來,這才能夠得到你的回答 。”
“是這麼個意思,說得我像個神仙似的……”羅維難得開了個玩笑。
“除去剛才的問題,另外的三個時間點,你是想說什麼?”牧懌然有些不甘心地再次問道。
羅維一時也不知先從哪個說起,目光又落在前麵的蕭琴仙身上:“就說那個女人吧,她昨晚抽了很多的煙,但今天卻一根煙都沒見她抽——我認為這不符合常理,煙癮大的人是忍不了這麼久的。”
牧懌然似乎陷入了思考,目光望向長街的遠處:“我認為我們下一步應該就扉頁的事情好好聊一聊,今晚起碼得把這個先弄清楚。”
“好吧,”羅維欲哭無淚,“那就先彆提抽煙的事兒了。”
“目前隻有兩個女生看過這本書,我認為蘇本心更靠譜些。”
“是吧,我也覺得愛抽煙的女人不靠譜。”羅維使勁把話題往那上麵引。
牧懌然突然看了看羅維,從手中的警察製服的口袋裡取出了一支筆,在紙上記下:18: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