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碑居然是當初城裡和城外共立的,”趙燕寶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眼睛繼續看著後麵的內容,“原來是這樣啊,進洞是需要機關的,還被譽為是鵝山景區的一大特色……”
根據石碑上的介紹,大家終於在山後麵的上坡處找到了那塊隻能容一人踏上去的大鵝卵石。
“我來試試。”秦賜雙腳並攏,整個人站在了大鵝卵石上。
隨著一聲轟隆隆的巨響,從山前過來報信的衛東說,眉心洞的石門緩緩打開了。
眾人都難掩激動,衛東一拉秦賜:“走!咱們進洞看看,簽名說不定就在洞裡呢!”
誰知秦賜的一隻腳剛剛離開鵝卵石,那洞門就又發出巨響,似乎要慢慢合上。
“不行,得有個人一直踩在這裡。”
柯尋目測了一下鵝卵石到眉心洞的距離,想要在山門開合的瞬間從山後跑到洞口來,幾乎不可能。
“回去叫人吧,或者在路邊攔住個路人,讓他們幫忙踩著鵝卵石應該不難。”朱浩文說。
秦賜抬頭看了看進入黃昏的天色:“這會兒應該碰不見什麼路人了,彆麻煩了,我來踩著吧。”
“這一段路柯兒都跑不過來,老秦你更彆提了。”衛東讓秦賜有點兒自知之明。
秦賜笑了笑:“我不想走了,留在這兒挺好的。”
眾人怔了怔,誰也沒想到秦賜居然會給出一個這樣的答案。
衛東拍著秦賜的肩膀:“老秦你醒醒,秦哥!這裡是畫兒!咱們要找簽名兒,咱們必須要出去!”
“出去又能怎樣?還不是繼續入畫,”秦賜一陣苦笑,“倒不如找一幅自己最喜歡的畫安居下來,過平靜日子。”
牧懌然顯然也沒料到這一點,微冷的目光看過來:“我們這幾日的努力就是為了能夠出去,你也是這麼想的。”
“我其實早就想好了,我這幾天,之所以這麼賣力,是為了讓你們能夠出去。”秦賜露出個微笑來。
“彆混蛋了,”朱浩文突然說,“你死到畫兒裡倒淨了心了,你爸媽怎麼辦,沒你他們怎麼活。”
秦賜並不說話,也不知是矛盾,還是不想再過多理論。
柯尋走上前來,先摘了摘吹到秦賜腦袋上的草葉子:“秦哥,咱們幾個出生入死這麼多回,早就不是落兒單一個人了。羅維已經走了,咱們說好了要管他的媽媽,到了下一幅畫,還不知道走的是誰,也不知道走的是幾個——不管走幾個,活著的人肩上都得扛著。你現在突然停下來,這不是把兄弟幾個甩半道兒上了嗎。”
秦賜抬頭看著柯尋,眼圈微微發紅。
“這事兒其實挺簡單的,乾嘛弄得這麼生離死彆。”說話的是站在人群之外的趙燕寶,此時的山風將她的短發吹得淩亂,卻顯露出一種不同尋常的美,“咱們要想都出去,就去山下邊兒,找個人還不簡單,大不了攔個出租車多給點錢,讓出租車司機幫咱們踩踩唄。——就算實在找不到路人,咱們也可以找塊大石頭壓在鵝卵石上試試啊。”
眾人不說話,事情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樣簡單,現在的關鍵是秦賜的想法。
趙燕寶笑了笑:“我是覺得,隻要外麵的世界裡還有一絲牽掛,就不要留在這裡,活蹦亂跳的一個人把自己活成一幅畫就沒意思了。”
這話是說給秦賜聽的,秦賜低著頭沒說話。
趙燕寶繼續說:“我跟你們算是患難之交,但還談不上交情有多深,也絕不肯為你們犧牲什麼——所以,我下麵的決定和你們無關,你們千萬彆給我扣上什麼舍身取義的大帽子,我擔不起。”
眾人似乎猜到趙燕寶要說什麼,趙燕寶一個手勢打斷了正要開口的衛東:“我在畫外麵真沒什麼好牽掛的,唯一的一個池蕾,也留在這兒了,我想陪著她。——假如我和大夥成功地出了畫,讓我在咱們那個世界裡再經曆一次池蕾的死亡,我受不了,真受不了。”
秦賜想說什麼,再一次被趙燕寶打斷:“你還有父母,有朋友,我那邊隻有一對不要錢絕不和我聯係的爸媽,我也不太想搭理他們了。我絕不是衝動,從池蕾死了以後我就想好了,甚至後麵的那兩個晚上,我盼著我體內能有個什麼獸出來,但偏偏沒有。”
所有的人都不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趙燕寶修身的長襯衫穿在她身上,就像是個剛剛發育的少年,這個少年帶著純真的笑容:“我並不懼怕這裡的夜晚,如果死了就能和池蕾作伴,如果活著就去城外找回池蕾他們的獸,請人超度。——你們看,我這邊還有好多事情等著做呢。”
衛東今天哭了太多回,感覺眼都腫得睜不開了。
趙燕寶笑望著眼前的每一個男子,最終走向了自己曾經的室友朱浩文,在對方沒有準備的情況下上前擁住了他,小聲耳語:“人生苦短,想做什麼就去做唄。”
朱浩文笑了,極為難得地笑了。
趙燕寶一步步走向了山後那塊大鵝卵石:“你們準備好手機照明啊,山洞裡黑,彆看不著簽名兒!”
趙燕寶那走路的樣子,就像是個第一次春遊的小學生。
聽到山門打開的聲音,趙燕寶才踩著鵝卵石慢慢轉過身來,卻見牧懌然還站在自己的不遠處:“你還不走,再不走你男朋友要跟浩文兒跑了。”
牧懌然看著趙燕寶,一字一句道:“我隻想問你,那個去了國外的人渣心理師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