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說著就站起身,看向柯尋:“我這會兒去廁所應該沒事了吧?”
“帶我一個啊東哥!”羅勏的聲音從角落裡悶悶地傳過來。
衛東走過去幫他解身上的繩子。
邵陵抬起眼看向牧懌然:“幻象的欺詐性越來越高明了,先以一段幻象來迷惑我們,讓我們先入為主地以為這是正頭戲,等這段幻象過去,在我們放鬆警惕的時候,又接著祭出更具迷惑性的一段幻象。”
“你是被幻象從暈厥中喚醒的麼?”牧懌然淡淡問他。
邵陵垂眸,“嗯”了一聲。
顯然他選擇的暈厥法並未起到作用。
“我認為,每夜的幻象也不是按五感來製造和疊加的。”牧懌然又一句淡淡的話拋出來。
邵陵抬眼盯住他,這個人再一次否定了他之前所作的推斷。
“昨晚的幻象並沒有特彆針對嗅覺和味覺來製造情節,視覺就更不必說,”牧懌然沒有介意邵陵盯著他的充滿審視的目光,“而值得注意的地方是,繼前一夜我們所有人都經曆了讓自己厭惡的幻象之後,昨夜似乎我們全部經曆的是會令我們情緒失控的幻象,更確切一點的說,是一種惹怒我們的幻象,當然,這一點還需要問過所有人之後才能確定。”
“我的是這樣的,”坐到了他身旁的柯尋說,“幻象捏造了一段讓我最無法控製憤怒的情節。”
“我的也是這樣。”朱浩文接道。
“我也同樣。”秦賜點頭。
“那麼,你的推論是什麼?”邵陵看著牧懌然,“第一晚是信任,第二晚是惡心厭惡,第三晚是憤怒?”
“不,”牧懌然語聲清晰地,緩慢平靜地道,“第三晚是怒,第二晚是惡,第一晚,是愛。”
邵陵怔了怔,正要開口辯駁,牧懌然卻沒有給他機會,繼續說道:“愛,惡,怒,如果照這樣看,幕後的那股力量不是根據我們的五感來製造幻象,而是根據人的情緒——人有七情六欲,所謂七情:喜、怒、哀、懼、愛、惡、欲。如果所料不錯,在此之後的四個夜晚,將會以喜、哀、懼、欲這四種情緒來製造幻象。
“人是有情動物,隻要是正常健康的人類,就會有情感,隻要有情感,就會有精神弱點,而隻要有精神弱點,就有可能會被幻象影響情緒、被情緒左右思想和行為。
“幻象依次利用人類所擁有的七種情緒,來尋找我們精神上最脆弱的那個點,現在還存活著的人,不意味著是精神上的強者,很可能隻是因為還沒有被觸及到那個點。
“或許我們應該仔細自省一下,自己的精神弱點是什麼,什麼事情會令我們‘喜’難自禁,‘哀’痛欲絕……隻有承認和直麵自己的弱點,才有可能抵擋得住對它的攻擊。”
話音落後,眾人都沒再作聲,各自垂眸,探究自己內心深處最薄弱的地方。
牧懌然的目光卻落在那寫有“雞”字的竹簡上,再次陷入沉思。
“那麼你認為,是否點燃犀角的人都難逃一劫?”邵陵問他。
“我不能確定,”牧懌然看向昨晚雪格所在的地方,“說得冷酷一點,雪格這樣本就壽命無多的人,任何情緒可能會對她造成一定的乾擾,但能令她無法忍受從而失控的,隻怕可能性不大,當然,萬事無絕對,也許她的……‘消失’,是因為受情緒乾擾,也許是遇到什麼不可抗力,又也許,是她已徹底放棄了生存的信念,順水推舟地把自己了結在了這裡。”
“那麼今晚呢,”邵陵看著他,也看著圍在旁邊的其他人,“由誰來點燃犀角?”
“我來。”
接話的聲音平靜得不似在麵臨生死,它來自從門外邁進來的方菲。
“姑娘,逝者已矣,沒有必要因此而看輕自己的生命。”秦賜醫者父母心,憐惜地看著紅著眼眶,卻始終沒有顯露出任何脆弱的這個年輕的女孩。
“彆誤會,”方菲容色平靜,“我不是因為於隆,我隻是受不了再這樣被動等死了,這不是我的性格,我並不害怕死亡,否則我也不會選擇潛水員這項高危的充滿未知的行當,我隻是無法忍受這種被玩弄的感覺,死亡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而我的畢生所求,就是挑戰死亡和自然。”
這個勇敢不屈的女孩兒,讓在場的男士們肅然起敬,羅勏不由建議:“廚房不是有刀嗎,要不小姐姐你今晚拎上一把,看到那什麼雞的時候給它一刀試試?”
“如果要這樣的話,方菲隻怕就不能和我們在同一間屋裡了,”邵陵卻仍然理智冷靜,“否則恐怕會在幻象的影響下捅到我們這些人,甚至說不定就算我們不在同一間屋裡,由於幻象可以讓我們突破空間限製,而導致身在船頭的人也能誤傷到身在船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