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時間的推測一時也無法完全弄明白,大家索性都坐下來吃飯。
吃飯接近尾聲的時候,滅燈了。
黑暗帶來了熟悉的恐慌,尤其是幾個新人,畢竟昨晚奚盛楠確確實實死去了,屍體如今就放進棺材懸在寒冷的外麵。
在螢石和手機的冷色調照明下,大家飯後把木桌收拾出來,擺上了投影儀。
夜晚的“觀影”效果果然更好,光幕在黑暗的牆上顯得特彆明亮。
因為已經熟悉了手法,此時照例是羅勏和衛東負責拉動投影儀內的膠卷,兩個人配合得更加默契,已經完全沒有了手抖的跡象。
“這是小杜的膠卷,裡麵肯定也有一些外麵那個世界的風景吧,”衛東想辦法放鬆著氣氛,“不知道第一張會拍了什麼。”
杜靈雨卻沒有說話,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光幕,她很清楚,這是一卷新的膠卷,因為自己在現實世界已經清空了相機裡的照片內存,所以這裡麵不會有以前的任何痕跡。
一點兒不拖泥帶水地來到了這個陌生世界,就像在昭示某種訣彆。
麥芃的話引起了她的恐慌,這卷膠卷隻有十幾張,之前的那些跑到哪裡去了呢?難道真應了時光倒流的說法,之前的那些被之前的自己用去了?然後剪掉洗出來了?剩下的十幾張又裝回了相機?
“姐夫!浩文哥!秦哥!”羅勏突然的驚叫把杜靈雨從想象中喚出來,她急忙看向牆壁上的大光幕……
這張負片有些發虛,但並不影響大家認出上麵的人物來,因為這些人物距離鏡頭比較近,而且,這些都是大家非常熟悉的成員。
“因為不知道即將拍到的是什麼,所以我無法判斷距離,更無法聚焦,隻能按照速度來選擇常用的光圈搭配,”麥芃向大家解釋著,“按照牧哥的建議,我最大限度保留了慢速,這裡沒有三腳架,所以我隻能把相機固定在桌子上來力求穩固。”
柯尋看了一眼圖片,心裡覺得莫名難受,好像心臟都收縮成了冰冷的一個硬團,半天都緩不過來。
柯尋聽見朱浩文變得略微沙啞的嗓音:“這是用的多少秒的速度。”
麥芃解釋:“我們追求的是最慢的速度,所以我用了B門。”
“什麼是B門?”
“那是手控快門,當速度長於30秒時,就可以選擇B門,完全是手動來控製,隻要手指摁在上麵就能一直保持曝光,可以長達幾分鐘。”麥芃說,“奇怪的是,這個相機的速度從1/2秒之後,更慢的速度很難用,好像有些失靈,所以我隻能選擇了B門,當時手動曝光的時間大概是10秒。”
曹友寧在一旁說:“沒有快門線和三腳架的情況下,10秒能把照片拍成這樣已經相當逆天了,我們當初算了算,10秒拍到的可能是十幾個小時前的情景,但如果成倍算的話,也有可能拍到幾天之前的東西。”
光幕在輕輕顫動著,是衛東的手在發抖:“對不起,我有點兒……我有點兒受不了了,看見這個照片兒我心裡就難受,也不知道怎麼了。”
因為相機是放在桌子上固定拍的,所以拍到的是桌前到櫃子那邊的情景,裡麵拍進了四個人,秦賜站在桌旁,能隱約看出五官輪廓,但卻是虛化的,即使這樣,還是能模糊看出,秦賜當時的表情很不好;再遠處的是牧懌然,孤獨立在當地,因為是側臉,更看不出表情了,但從這模糊的側影竟能令人感受到某種強大氣場,仿佛把整個逆旅的空氣都凝結了;最遠處的是羅勏,站在櫃子旁似乎正在和某個人扭打著,那個人大半個身子在鏡頭之外,實在辨認不出是誰。
“那人是我。”衛東說。
“東哥,你是怎麼……”
“就是我,第六感。”
羅勏:“可是,咱倆為什麼會打架呢……”
“不知道,可能是出大事兒了吧……”衛東努力擺脫著壓抑的情緒。
負片上的聚焦點,在距離最近的朱浩文的臉上,他當時就坐在桌旁,麵孔最為清晰,他在哭。
朱浩文麵無表情地在流著眼淚。
在場所有人都在試圖猜測著這張照片背後的故事,但猜到一定程度就不敢再猜下去。
最終,方菲打破沉默:“很顯然,這並不是幾個小時或十幾個小時前的事情,這應該是幾天前,甚至更久的事。”
“可是,那個時候我們還沒來……”杜靈雨說。
“時間是混亂的,幸虧我們還能用相機抓拍。”方菲說,“當時一定是出了很大的事。”
雖然想不到具體的事情,但照片上每個人失態的樣子已經引起了大家的不安。
當大家習慣性地去尋找牧懌然來獲得安全感的時候,卻發現這個人不知何時站到了距離光幕最遠的一個角落裡,仿佛是不願或不敢再繼續看圖。
黑暗裡有人輕輕拍了拍巴掌,最終大家的目光停留在了柯尋的臉上。
“雖然不知道照片上到底發生著什麼天塌了的大事兒,但那是另一個時間的事兒,跟咱們現在無關,”柯尋的聲音有著令人踏實的鎮定,“萬一,萬一時間就是逆行的,萬一以前的事兒真的要逼咱們再經曆一次,那咱們起碼還有選擇。”
“什麼選擇?”杜靈雨問。
“在發生那件可怕的事情之前,咱們就找到簽名兒出去。”柯尋說,“過去將來都是虛的,給咱們提供的隻是線索,不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