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靜得出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牧懌然的臉上,等待著最關鍵的一次剖析揭秘。
為了表達得更清楚,牧懌然乾脆拿起筆來, 在一張白紙上畫了一條直線:“假設這是一條時間線, 從A點到B點,是我們現在正在進行的時間,”牧懌然在直線兩端標上A和B,又畫了一個順向的箭頭, “另一條時間線, 和我們這條線一樣長,隻是行走得方向不同, 甚至,這兩條時間線本身就是重合的。——就像是同一條公路, 分為了兩個車道, 兩邊的車輛相向而行,無論對於哪一邊來講,對方都是逆行。”
所有人都不做聲, 即使心裡有小小疑問, 也想等聽完了再問。
牧懌然在這條直線的下麵又畫了一個箭頭, 這個箭頭是從B點到A點的反方向, 與上麵的箭頭是對逆的。
“無論畫中的時間多麼離譜混亂, 但畫總體的規則應該不會被打亂, 我們在畫中的時間是七天, 這個時間段幾乎沒有變過, 在眼下這幅《逆旅》中同樣也不會變,”牧懌然用筆在直線上畫出了幾條豎線,將直線平均分割成了七份,“牆壁上的七條線代表的應該就是七天,這是另外的‘我們’對大家的儘力提醒和強調。
“我一直想不通的是兩條時間點的交錯點究竟是什麼,燈亮燈滅和強迫入睡這些事情令我錯誤判斷了很久,直到……柯尋帶回來這兩隻木鴨,這應該也是另外的‘我們’在可以進行的範圍內竭儘全力留給我們的信息提示!
“兩隻木鴨隻有一隻能活在水麵上,無論怎樣反轉改變,活著的隻能是一隻。”牧懌然的神情竟有幾絲淒然,“這個發現,讓我找到了兩條時間線交錯的點,就是死亡。”
“沒、沒聽明白,”羅勏忍不住嘟囔一句,“胖大叔說,死亡之後能看到另外的自己,是這個意思嗎?”
牧懌然點頭:“對,因為或早或晚,雙方的‘我們’一定會在各自的死亡點重合,現在,奚盛楠和陸恒都已經完成了這件事。”
“我還是不明白,就算雙方分彆從兩個點相向出發,這個時間是同時發生的嗎?我怎麼感覺他們那邊很多事情好像已經發生過了似的。”麥芃說。
牧懌然看向麥芃:“你的感冒好了嗎?”
麥芃這才驚覺,為了驗證還使勁兒清了清嗓子:“真奇怪,明明送葬的路上我都頭暈得快暈倒了,在窗口把係棺材的繩子遞下去的時候,那冷風幾乎把我吹得沒有知覺了……怎麼這會兒和沒事人一樣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另一條時間線給我們的影響,另一個‘你’,因為給陸恒扶棺,在窗口吹了冷風導致感冒,所以你的感冒是一種逆行的奇怪狀態,”牧懌然說,“這隻是兩條時間線之間產生的某種磁場似的影響,這種感染力並不那麼嚴謹,但還是被我們發現了端倪,相信另一條線上的‘他們’也被我們影響著吧,但‘他們’似乎比我們覺悟得更早。
“這也正應了剛才麥芃提到的問題,感覺對方的行動似乎比我們都早,似乎他們那邊很多事情都提前發生過了。其實,這裡並不存在早晚,也不存在快慢,而在於我們這條線運行的位置。
“大家繼續看圖,我們從A點出發,第一天夜裡,發生了奚盛楠死亡事件,第二夜,陸恒又出了事,”牧懌然的筆點在了豎線所標的第二格的位置,“當我們進行到第二天的時候,對方是處於第五天,當我們進行到第一天的時候,對方處於第六天,當我們剛剛入畫的時候,對方已經結束了七天,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剛進畫的那張照片會顯示杜靈雨在牆壁上畫線,雖然看不清,但可以斷定,她畫的正是第七條線。”
杜靈雨因為剛才的缺席,所以對那張照片的事情並不了解,但聽到牧懌然的話,還是點頭說:“是的,我一直都覺得牆壁上的第七條線特彆像我的筆跡。”
朱浩文站起身來,表情有些複雜,想再坐下來又似乎沒有心思,索性在房間裡踱起了步子:“所以,每個人在這個世界的壽命也是一樣的,對吧。”
牧懌然無聲歎氣:“是的,方菲在螢石旅的巫家聽到了關於壽命的事情,無論這個世界的NPC們壽命如何,我們這些畫外的人在這裡的壽命隻有七天,一旦超過了七天,便是無力回天。
“死亡,被這裡人說成是圓滿,因為兩條時間線上的人會因為死亡而交彙,就像是一條繩子的兩端終於相遇,打成了結,就成了一個完滿的繩圈。按照這個說法,奚盛楠和陸恒已經圓滿了。”
牧懌然又拿出一支筆來,蘸上朱砂:“紅線是我們現在的時間線,黑線是‘他們’的時間線,這樣更直觀。”
牧懌然在下麵寫了奚盛楠的名字,後麵是一條直線,分成七個格子,紅色的線隻有一格那麼短,而黑色的線則有六格長。
牧懌然又依樣寫了陸恒的名字,他的線則是二五分,紅色占兩格,黑色占五格。
“換一個更確切的說法,時間線其實就是每個人的生命線。”牧懌然說。
所有人都有些醒悟了,其實這個時間線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極為公平的,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隻有七天,無論兩條線怎樣運行,一個人在兩個時間線上怎樣規避,都逃脫不了七天的命運,兩條時間線的時間加起來永遠都是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