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師父怎麼知道那幾個人後頭出事了呢?”朱浩文敏銳地抓住疑點。
老太太拍了拍自己搭在床沿的腿,歎道:“我師父那人啊,就是好奇心重,那時候又年輕,卜了那麼個凶卦,他說一輩子就見過一次,心裡頭貓抓似的,想知道應在什麼事兒上,耳朵裡聽著那幾個人提了一句要去什麼什麼書齋,就記心上了,後頭三天兩頭往那兒跑,真逮著一天看見那幾個人進去了,沒過多久又出來了,他就覺得不對勁兒,說那幾個人跟中了邪似的,五迷三道,出了書齋就各走各的,結果還沒走出多遠,就讓人亂槍給打死了,身上那血窟窿……”
“等……您等等,”衛東一臉黑線地插嘴,“亂槍打死?敢問那是哪個年代的事兒啊?”
“二幾年還是三幾年那會兒,”老太太說,“那時候到處都打仗,亂得很。”
衛東心下算了算,這老太太看著八十來歲了,她師父年輕的時候……可不麼,那時候正亂呢。
“您師父說跟中了邪似的,具體是什麼樣的表現您知道嗎?”柯尋繼續問。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聲音緩慢且乾啞地答他:“我師父說,那幾個人從書齋裡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沒魂兒了,跟活死人沒啥兩樣,早晚就是個死。”
這話說得眾人禁不住齊齊打了個寒噤。
“那您師父有沒有跟您細說過,那幾個人的骨相是什麼樣的?”柯尋終於循序漸進到了最關鍵的問題。
老太太對這件事似乎記憶猶為深刻,因而沒有做太長時間的回憶,抬起枯瘦的手在柯尋的身前比劃:“我師父說,就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黑紋兒,那幾個人,全身的骨相密密麻麻都長滿了。說是看著像是花紋兒,我師父也不認得,你們身上這個,我也不認得……”
“花紋兒的話,您能說一下是什麼樣的嗎?”柯尋追問。
老太太一臉發愁:“說不上來,有彎彎曲曲的,有圈圈拐拐的……”
“您能畫出來嗎?”吳悠急道,沒等老太太反應過來,從自個兒包裡胡亂翻出幾張麵巾紙和一支眉筆,硬塞進老太太手裡,“您試著畫畫。”
老太太從床頭櫃上拿過自己的老花鏡,一邊從鏡片上方打量坐在麵前的柯尋,一邊用顫巍巍的老手拿著眉筆在紙上畫,遺憾的是畫了半天,滿紙都是顫抖的亂紋,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
吳悠又去要了正經的筆和紙來請老太太重新畫,畫出來的圖樣卻仍然是幾根像是觸了電的亂七八糟的線條。
老太太放下筆,一邊摘眼鏡一邊搖頭:“不行嘍,老了老了,拿不動筆也看不清人嘍……”
老人的年紀確實太大了,平時抬個手都顫抖,更莫說拿筆畫畫這樣相對精細的操作了。
眾人倍感無奈,卻也實在不能強求,柯尋隻得道:“那您記不記得,您師父說過的那幾個人去的書齋叫什麼名字?”
老太太想了很久,最終搖了搖頭:“不記得了,要不就是我師父沒說。”
朱浩文道:“您師父之前住在什麼地方?是本市嗎?”
老太太點了點頭:“他老人家祖輩兒都住這兒。”
“他家裡現在還有人嗎?”柯尋忙問。
老太太卻搖頭,歎了口氣:“我師父沒作養下兒女來,他說乾我們這個的,泄露的都是天機,都是要遭天譴的,老天讓他絕戶,怕就是報應……我自打學了這一行,年年三災八難,好幾次差點兒過去了,可不也是報應?”
線索至此,已再難有所進展,柯尋幾人又陪著老太太說了些閒話,見老太太精神不大濟,就作辭離開。
“那個‘沒了魂兒的活死人’……”直到走出這片住宅區,衛東才第一個開口,“你們覺不覺得……有點兒像那些死在畫裡的人,留在現實世界中的‘皮囊’一樣?”
眾人一時沉默。
誰也不曾想到過,在近百年前,竟然有著那麼一批人,和他們這些人,有過相同的遭遇。
那麼,那批人最終的結局是什麼呢?
是如老太太的師父所見那樣,全部慘烈的死去,一個不剩?
還是能有人,有幸地存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