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沒事兒,華館長,隻要你能判斷正確,跟我說不說都無所謂。”羅勏這樣說著,但心裡知道,之前四次停車,上來了四撥人,都被華霽秋準確判斷出了應該留下的乘客。
“咣當——”一聲響,車門居然被外力頂開了。
所有的乘客都慌張地向裡麵擠,因為首先進來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巨大的砍刀。
刀的主人是一個披頭散發臟兮兮的壯漢:“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殺你殺你殺你!”
“……”羅勏簡直又驚恐又無語。
華霽秋也被這把大砍刀嚇住了,此刻聲音略略顫抖地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肆意殺人?”
“我是武狀元!我是天下第一武狀元!我是天下第一!我是第一我是第一我是第一!”武瘋子又開啟了複讀機模式。
“……敢問武狀元姓甚名誰?”華霽秋壯起膽子繼續問道。
羅勏死死盯著這個兩眼直直的武瘋子,感覺對方可能會回答——我叫武狀元我叫武狀元我叫武狀元……
武瘋子歪著腦袋直愣愣地看了會兒華霽秋:“我元重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元重華!我叫元重華!我叫元重華我叫元重華我叫元重華!”
“請問是哪個重字?”華霽秋繼續問。
武瘋子翻著眼睛看華霽秋:“因我天生瞳孔為雙,故得名重華!”
華霽秋聽了這句話,長長地舒了口氣,也不再懼怕武瘋子元重華手裡的那把大砍刀,此刻走向了車廂正中心的位置。
車廂裡的其他人都靜悄悄的,不知道華霽秋即將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翠菊見華霽秋盯著自己夫妻二人,率先懇求道:“車大人,車大人!您行行好,千萬彆把我們夫妻扔出去啊!”
羅勏:車大人?
華霽秋認真解釋道:“大家不必焦急,剛才大家逃命似的來到車上,就是為了躲避武瘋子,而且大家對長亭的皮膚病症也有所忌諱。這樣,我們把武狀元和長亭留在車上,其餘人便可放心回家了。”
眾人愣了愣,這似乎是個很好的建議。
車上其他老乘客雖然心裡不大情願,但又實在忌憚這位擁有決定權的“車大人”,此刻臉色雖都不好看,但都不作聲。
那位秀才突然說道:“車大人行行好吧,我們已經被暴風雪弄得家毀人亡了,村子已經快被雪埋住了!我們此行都是去逃荒逃命的,路上遇到了武瘋子,我們這才受了傷……請留下我們吧,我們不嫌長亭,也不嫌武瘋子!我們願意跟他們共處一室!”
秀才幾句話說下來,羅勏都不知該怎樣回絕了。
華霽秋沒說什麼,站起來走到長亭身邊,也並沒有露出什麼嫌棄的表情,而是伸手推開了車門:“請六位村民下車吧,這輛車並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六個人慢慢站起身來,滿臉都寫著絕望。
羅勏實在於心不忍,根本不敢和這六個人對視。
但此時華霽秋的決定就像之前的幾次一樣,如同一道不可抗拒的“聖旨”,那六個人最終含怨而去。
車門終於關上了。
車又飛快地向前跑去。
這次的判斷正確。
羅勏看了看華霽秋:“下一步怎麼辦?按你之前的說法,現在人已經齊了。”
“我也不知道劇情會是怎樣的走勢,但關於選人的事,我該做的都做了。”華霽秋回答。
車子向前飛跑了一陣子,車內的人隻覺得似乎越來越暖和,小風推開了車窗:“天啊!你們快看啊,桃花開了,桃花開了!”
所有的人都擠向車窗去看,外麵再無冰天雪地的場景,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派生機盎然。
結滿了花苞的桃樹轉瞬間就開滿了一樹的繁花,山坡上的草綠了,春水也衝破了冰封,流淌起來了。
車漸漸停了下來。
就在大家不明就裡的時候,華霽秋打開車門:“大家下車吧,你們本該屬於春天。”
眾人陸陸續續下了車,那武瘋子不知何時扔掉了砍刀,此刻也沒有那股子瘋勁兒了。
像癩蛤.蟆似的長亭居然換了個模樣,臉上身上的毒瘡全都不見了,皮膚變得如同桃花一般白裡透紅。
華霽秋和羅勏最後下了車,下車處正好有一棵老桃樹,樹下居然擺著筆墨紙硯,也不知是何人所為。
華霽秋思索一番,拿起筆來蘸上朱砂,在這九人的衣襟上各點了一個紅點。
“華館長,你這是在乾什麼?”羅勏越發不解。
“我在畫九。”
“畫九?”
華霽秋笑道:“這是年俗老傳統了,古代的時候,在臘八這一天人們會畫九,也沒什麼複雜的,就是有九個字,每個字又恰好有九個筆畫。畫九的人每天描畫上一筆,等畫完了就過去了九九八十一天,就是九儘春深了。”
“您說的這個,是不是跟九九消寒圖差不多啊?”羅勏問道。
“小羅,看來你對年俗也並非一無所知啊。”
羅勏望著這九個形形色色的人,實在不明白華霽秋是根據什麼把他們挑出來的。
“因為那九個字正是: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華霽秋認真回答。
羅勏正想把這幾個字寫出來,卻突然發現這九個人的衣襟上點了朱砂的地方,分彆出現了一個字,連起來正是: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
“這是古人對於春天的期盼。”華霽秋意味深長地說。
羅勏覺得實在神奇:“華館長,華叔叔,你究竟是怎麼做出判斷的?”
“我隻是覺得這個世界一直都是冬天,有些蹊蹺,而且所有人似乎都在強調‘寒冷’,強調一種對寒冷的難捱,這就讓我想到了古人企盼春天的種種民俗做法,”華霽秋解釋著:“直到,第一個案子出現,上車來的那些人的名字很奇特,大多數都是與冬天有關係的,唯有另外的三個與眾不同,我把他們所有人的名字寫出來,腦子裡就有了這個模模糊糊的答案。”
“天啊,華叔叔,您可太牛了!”
“不,研究年俗知識隻是我的本職工作。”華霽秋謙虛地答道。
此時一陣東風刮過來,桃花瓣簌簌落下,羅布的眼睛尖,突然發現隨著花瓣一起落下的還有一個木塊似的東西,蹲下身撿起來一看——
“殘片,是殘片!上麵刻著一朵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