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人用藍色的眼睛望著這兩個陌生的女孩子,沒有說話。
“咱們說的話他能聽懂嗎?”吳悠小聲問老板。
“聽得懂,他在咱們這兒也有十幾年了,什麼話都聽得懂,還特彆擅長討價還價。”老板似乎對這個波斯人十分了解。
“可是他現在落魄成這樣,還得了重病,就算身上有貴重的珠子,也早已典當用來治病了吧。”吳悠不相信這個波斯人身上還會有價值連城的珍珠。
“你們不了解波斯人,到死他們都會給自己留一最後一顆珠子的。”老板看著波斯人說,“而那顆珠子,一定是這個波斯人一生所尋到的最好的珍珠。”
顧青青聽著老板的話,想起了一些相關史料記載,便十分認同地點點頭。
“那這個波斯人的珠子在哪裡呢?他如果死在了這兒,就算是他在千裡之外藏著一顆珠子,那還算不算是他的呢?”吳悠問道。
“所以說,那顆價值連城的珠子一定不會在千裡之外,珠子應該離這個波斯人很近,隻是他不肯說。”老板有些無奈。
“既然您都沒辦法讓他交出珍珠,我們就更沒辦法了,”顧青青望著老板,“您讓我們見他又有什麼意義呢?”
老板歎了口氣:“我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這件事又不想跟同行們講,自己也沒辦法從這個波斯人手裡問出珠子的下落——我從心裡是把你們當成這個珠子的買主的,所以就希望你們能想想辦法從他手裡拿到珠子。”
突然一聲長長的歎息聲響起,像是從一個風乾了幾十年的喉嚨裡發出來的。
躺在床上的波斯人歎了口氣,緩慢地轉過頭來,他微卷的胡子已經泛出了灰白色,藍灰色的眼睛打量著兩個陌生的女孩子,又發出一聲歎息。
“這個,他是對我們這樣的買主不滿意嗎……”吳悠輕聲說。
波斯人像唱歌似的說出了一長串奇特的語言。
老板見怪不怪地抱著自己的手臂,嘴裡還吐槽一句:“這個狡猾的病波斯!”
吳悠聽了一會兒,看了看顧青青,又問:“他這是在說什麼呀?是不是和珠子有關啊?但我怎麼聽他都像是在唱歌兒。”
“哎,我也聽不懂。”老板無奈。
過了半晌,顧青青才對老板說:“您確定全城最名貴的珠子在他身上嗎?”
“我親眼見過,”老板十分肯定地說,“那是一顆鴿子蛋那麼大的罕見青珠,做珠寶已是價值連城,而且聽說那種珠子的粉還有延年益壽的功效。”
顧青青望著那個口中仍在說著異國語言的波斯人,將一些金沙放在自己的手心上,一共放了三個小小的堆:“三生萬物,如果你能把珠子賣給我們,我們不僅能許給你財富,說不定還能請人把你的病治好。”
波斯人不再說話,似乎對顧青青的話是很不感興趣,口中又嘟嘟囔囔了幾句奇特的語言,便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
“真有意思,他的珠子難道比他的病還重要嗎。”吳悠對老板說,“我們兩個還得回老夫人那裡複命,看我們老夫人對這件事打算怎樣處理,明天我們再來。”
“好吧,也隻有如此了。”
……
顧青青和吳悠離開了老板的住處,又走出去很遠很遠。
吳悠才低聲說道:“真沒想到,他說的居然是英語。”
“你也聽出來了?”顧青青問。
“是,能聽懂五六成吧,他說的英語有些古老,語法什麼的和現在不太一樣。”吳悠說。
兩個人此刻都為剛才默契的演技感到欣慰。
“按說,古波斯語應該比較接近伊朗語才對,不知道為什麼他說的話更接近現代的英語。”顧青青說。
“你會伊朗語嗎?”
“不會。”
“所以,他必須得說出一種咱倆能聽明白但是那個老板聽不明白的話……”
“……”
就在剛才,那個病榻上的波斯人說出來的奇怪語言實則是英語,而他說出的那些內容更是令兩個女孩子十分吃驚——
“這個男人是個惡魔,他把我困在這裡,令我無法回歸故土。兩位善良的姑娘,如果你們能聽懂我的話,就請帶我離開這兒。”
當時的情況下,顧青青和吳悠無法合適的方法告知對方自己聽懂了,隻能謹慎地用眼神稍微回應。
那位波斯人又說:“如果可以,請你們在三炷香之後,來這房子的後門接應我,這裡有暗門,我需要你們的幫助才能了離開。記住,是三炷香之後,如果你們聽懂了,請用‘三炷香’這個時間來回應我。”
顧青青靈機一動,用金沙在手心裡放了三個小小的堆,並假以‘三生萬物’來混淆那個老板。
波斯人眼睛裡有欣慰,但臉上並沒有帶出來,他把臉扭向了一遍,又說了一句:“你們最好能找到一條船,我得坐船回故鄉。”
……
“他知道咱們也是奔著他的珠子去的嗎?”吳悠說。
“那個老板不是說了嗎,他能聽懂漢語。”
“那他為什麼還求助咱們?”
“大概是彆無他法了。”顧青青和吳悠此刻正在碼頭上租船。
“咱們一會兒得想辦法套問他珠子的下落吧。”
“咱們見機行事,這幾次找的幾件寶物往往都是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得到的,這次應該也無例外。”
吳悠看了看手機,上麵顯示著:11:46——
三炷香的時間快到了,而距離兩人最後出去的時間,也僅剩一個多小時了。
……
12:27
貧病交加的波斯人終於如願地躺在了小船上,他藍色的眼睛望著兩個正在分離劃船的姑娘:“謝謝你們,兩位天使。”
吳悠想問珠子的事情,但一時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波斯人扶著船幫,似乎像努力坐起身來。
吳悠上前幫了他,那波斯人笑了笑:“我知道,你們也想要得到那顆珠子。如果那珠子我無法給你們呢?”
兩個女孩沒有說話,現在就算拿刀子逼著這個病波斯人,恐怕也逼不出來那顆珠子。
“就算得不到珠子,能送一個離鄉人回家也是好的。”顧青青說。
波斯人似乎有些感動,但又不至於感激涕零,他在懷裡摸索了一陣,取出了一把刀。
吳悠動作敏捷地向後躲了躲,顧青青也微微後退,但船很小,幾乎沒有更大的地方供人躲避。
波斯人卻拿著那把刀向自己的大腿割去,他咬牙忍著劇痛,從大腿流滿了鮮血的傷口深處拿出了一顆珠子。
吳悠被這一幕驚呆了。
波斯人將珠子放在手心托著:“這一顆是我這一生經曆的那些奇珍異寶裡最好的珠子,本來我是想用它給我陪葬的,但現在……你們也不可能白白幫我,這珠子你們拿去,隻要能幫我找到波斯人離開的大船,把我的屍首交給我的鄉人,讓他們送我回家。”
“可是……”顧青青想說什麼。
“彆想太多,這珠子算是我對你們的報答。”波斯人將珠子放在自己大腿的傷口處,居然奇跡般的止住了血。
“這珠子能治病,你的病不能用它治嗎?”吳悠問。
“珠子能治病,卻無力回天。”波斯人虛弱地再次躺下,仿佛知道自己的死期在哪一刻,“這珠子你們拿去吧,相信我的鄉人總有辦法令我的靈魂安息。”
波斯人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出聲。
吳悠探了探他的鼻息,確定這個人已經死亡了。
波斯人死後的臉上保持著一種詭異的笑容,完全沒有死後該有的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