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沉默著的、甚至很是冷靜的巫溟忽然露出了驚訝神色，眼睛微微睜大了，“你不是……”
“巫溟。”
祁易安眯著眼，皺眉瞥他，“你的心願很偉大，但我不想騙你，我沒有那麼高尚，如果你想留下拯救怨池世界，我可以一起幫你，但是吧，如果你又想犧牲自己拯救世界，我會再次像這樣阻攔你的。”
“等等……！”
巫溟忽然疾步走上前，“我……不是，你剛才說，誰的心願是拯救世界？”
“你啊。我一個npc出身莫得感情的殺手，怎麼可能有這種高尚的心願啊？”
祁易安莫名其妙看著他()，雖然你莫名其妙為了理想把我給丟在一旁了?()_[(()，但我仔細想了很久很久，已經決定不怪你了，怎麼，你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還以為我看不出來你誌存高遠？”
“………………”
巫溟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前方是怨池的水幕，附近四仰八叉躺滿了被催眠陷入沉睡的玩家，巫溟抬抬手，推開幾個玩家，找了個空地突然原地坐在了不知道誰的椅子上，低頭捂住了額頭。
“你怎麼了？”
祁易安愣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巫溟這麼苦惱的樣子。
世界崩塌都沒見他這樣呢。
“難道是又出什麼bug了？！”
祁易安一驚，連忙拽住他的袖子，“喂喂喂，我跟你說！我可是很擅長留後手的！當初你不對勁我就留了後手，讓你就算把我腦子洗了也攔不住我回來，你要是敢故技重施，又因為什麼困難什麼問題再把我丟在一邊，我就要再殺你一次了！！巫溟！！你說話啊！”
“不是，不是bug，沒有危險，沒有問題，”
巫溟聽著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忽然苦笑了一聲，隻是笑著的樣子又看起來像是快哭了，“小安。”
身體忽然一晃，祁易安被他拉入懷中，突然抱住了，“？？？”
不是，乾什麼？！
祁易安罵罵咧咧，但耳尖一點點變紅，也沒有將人推開，乾脆也坐在一邊。
“到底怎麼了？”
“誤會好大……”
巫溟的聲音悶悶地傳來，“我還以為，你的夢想才是看到世界杯拯救……你想看到怨池世界變好的樣子……”
“………………”
祁易安的腦子卡殼了一下。
什麼？
半晌，祁易安猛地抬頭，頭頂狠狠撞在巫溟的下巴。
他大聲叫道，“什麼？！？？！你留下試圖拯救是替我救的？！？！？”
曾經的唯一神，被黑暗的陰邪力量纏繞全身，無數個副本BOSS的化身，在副本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讓所有npc和玩家恐懼膽寒的最終神祇·巫溟，默默閉上了幽深如星海的雙眸，認命地承認了這個事實。
他渾身散發著陰冷氣息，吞噬過無數惡鬼的冰冷麵容微微懊惱，漆黑的墨發尾稍默默延伸出細細的一縷線，偷偷勾上了麵前這位金色新神銀白發絲，討好似的交纏在一起。
“好像……是誤會了。”
他說。
祁易安逐漸明白了一切，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巫溟，你瘋了嗎……”
“是瘋了一陣子，但現在好多了。”
巫溟認真回答他。
“巫溟，那你這不是白乾了……我也白乾了……”
祁易安捂住臉。
“也……不算。”
巫溟抬手，將崩潰的祁易安扶起來，拉回椅子上，“就算這不是你的心願，我當初可
() 能也會……()”
嗯？什麼？?()_[(()”
“會先送你離開。”
巫溟望著他，像是望著一個許多年沒有見過的親密之人，眼底逐漸有了活人的溫度，“小安，我隻是很想看到你過上想要的生活，這一切對我來說，不算白費，你的二十多年平凡人生沒有白費，我為此做的一切努力也沒有白費，我們一起經曆的一切同樣沒有白費。”
“你好理直氣壯……”
祁易安盯著他，眼眶一點點變紅，“你……也不怕我繼續遷怒了？”
“反正你已經原諒我了。”
巫溟坦然地望著他，輕笑了一下，“你要是不解氣，就再騙我一次。”
“……”
祁易安皺緊眉頭，“我好像，不是因為你騙我才生氣的，感覺有點不爽。”
“嗯？”
祁易安陷入了沉思。
他望著怨池上方虛假的天空，抬手一揮，穹頂徹底碎裂。
巫溟問他，“那是為了什麼？”
“我氣你……”祁易安艱難地思考著，腦海中不禁浮現了回憶殺中的一幕幕，副本中的一幕幕，
“氣你是個鋸嘴葫蘆，所有事都自己認定了默默做，根本不給我留餘地。”
“……”
巫溟望著他微微泛紅的眼眶，一時愣神，腦子竟也混沌一片。
“我氣你自作主張偷偷記住我可能想要的所有東西，又自作主張的給我，”
祁易安抬頭，盯著沒有星星的星空，聽著副本一個個分崩離析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小，“可是巫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生氣，你是個大好人，你這麼好，為什麼不為自己考慮？”
“自己……”
巫溟微微茫然，喃喃重複著他的話語。
“你將自己切成那麼多片，一個個的，都瘋了，我氣你這樣犯傻，都不知道跟我好好商量一下。”
祁易安收緊手指，攥住了巫溟的手腕，咯吱作響，臉上卻突然撐起了開玩笑似的嬉笑神情，半真半假地忽然轉頭，勾上巫溟的肩膀，扣著他脖子將人拉到近處，“對了，還記得我在副本裡為了坑你一把說了什麼嗎？”
“……”
巫溟猛然沉默，一雙眼像是黏在了他的身上，一動不動。
“我說……巫溟啊，我知道你喜歡我……”
祁易安用浮誇的語氣棒讀，欺負人似的笑嘻嘻地複刻之前的場景，手指也搭在他心臟處，“我也喜歡你哦。”
同樣的台詞再次親口說出，明明知道是台詞，巫溟還是望著他失了神。
他點了點頭，不知是回答他那句‘記不記得’還是回答台詞裡的句子，輕聲道，“嗯。”
“……”祁易安又笑了一下，哈哈大笑著放開他，“你也脾氣太好了，我之後就給你紮了個透心涼也不跟我計較，還是沒變啊。”
“我知道……那是你的台詞，是……為了發動技能阻止我才這麼說的。”
() 巫溟緩緩說道，“你喜歡聽故事，也喜歡角色扮演。所以很好猜。”
他緩緩將視線從祁易安身上挪開，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是哦。”
“什麼？”
砰砰砰的煙花聲響起，絢爛的火光竄上天空。
巨大的天平出現在天空之上，祁易安不知何時手中握了一個齒輪，高高地拋上天空。
一輪明月出現在怨池世界的天空，投下銀白的月影。
“其名為風。”
第二枚齒輪也被丟了上去，化作巨大的太陽，為怨池世界帶來白晝。
祁易安低喃，“其名為火。”
第三枚齒輪拿出時，巫溟壓住了他的手，拿出了自己的那一枚。
於是，怨池中央的水幕改變了形狀，水池變得更加寬大深沉，聖潔的光在裡麵流淌。
“其名為水。”
第四枚齒輪拋進怨池世界，將一切副本世界重新構建。
“其名為土。”
巫溟見他似乎已經不打算繼續拋出齒輪，忍不住又問道，
“你剛……”
“你知道嗎？”
祁鳴笑著說道，“其實，我這次恢複了身為副本BOSS的記憶後，還想起了一件超級重要的事。”
“……”
“怨池世界，其實一開始不是這個樣子的，”
祁易安指著不遠處的水幕說道，“是因為第一個齒輪的脫落，讓邪祟力量汙染了池子，才導致這裡逐漸變成了人間煉獄，而在那之前，這個世界、還有這個水池都曾經有另一個更好聽、更古老的名字。”
“是什麼？”
“其名為……”
祁易安打了個響指，水幕上的字樣隨之刷新，
“許願池。”
【歡迎來到許願池世界！】
【請玩家們努力通關，積攢積分！用以兌換並實現您的終極心願！】
【希望就在前方，祝玩家勇往直前、得償所願！】
“……所以你剛才說的……”
“哎呀，這些玩家快醒了，我們也去現實世界度假吧。”
“……”
“這麼看我乾什麼？我臉上有字嗎？”
“你說得對，”
走過一道長長的、光亮的通道後，時隔多年站在現實世界的巫溟忽然目光堅定，“人的臉上是不會有字的。”
“？？？”
“祁易安，”
巫溟拉過他，四目相對，鼻尖相貼，啞聲道，“謝謝你……回到地獄找我。”
“說人話。”
“我愛上你了。”
“嘖……好斯文……”
“嗯？”
“在副本裡發瘋的時候，你可是直接動手動腳的。”
喧鬨的十字路口，巫溟的脖子一點點變紅，偏偏神色淡定如常，“嗯。”
“咳咳咳！！！！！”
巨大到不能忽視的咳嗽聲傳來。
兩人朝著人群看去。
“你們……注意點影響，這十字路口，司機光看你們倆了，容易出車禍。”
A不悅地皺眉瞥他們，額頭都是青筋，“虧了這麼多人擔心你們永遠出不來死在裡麵，你們就擱這兒擱這兒呢？”
祁易安麵不改色拉開距離，嗯了一聲，目光一個個略過阿鯊、黎叔、喻良吉、萬泉、立雪、以及紅……最終走向了還在沉睡的小孩兒，從兜裡拿出最後一個齒輪，放進了孩子的心口。
“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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