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火已歸
文/沐清雨
俞火腳步太急,手上又積蓄了力量,本意是推門就走,越快越好,結果……
邢唐在和楠楠“失聯”後就跑出去找人了,接到韓樹電話,他匆忙折返回來。由於心急,腳步更快,近而忽略了病房裡麵的聲音,沒發現有人奔到門口,當他從外麵一把拉開門,俞火手上就落了空,身體則因慣性前傾,撲向他懷裡。那正麵而來的身體,帶著某種柔軟和豐盈的觸感撞在他胸膛上,讓邢唐整個人僵了一秒。
原本要去調監控,中途被邢唐叫回來的唐開蒙,和從裡間病房出來的倪嫵,看見這一幕,默契地如同刹車似地停住了腳步。
韓樹沒及時扶住俞火,見她跌進陌生男人懷裡,他輕咳一聲。
邢外婆則喜上眉梢地說:“饒饒啊,你可來啦。”
是她?邢唐低頭,想看清懷裡人,這一動作,下巴偏巧不巧地抵在俞火頭頂,而他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似的,輕輕地扶在俞火腰側,形成一種既是保護,又很親昵曖昧的姿態。
她隻是隨手幫孩子個小忙,倒成了自投羅網。
俞火回神,懊惱的同時幾乎是從邢唐懷裡彈出去的。
像是料到她會有這樣過激的反應似的,邢唐的手不著痕跡地在她背後虛扶了一下,俞火才沒因動作太快太猛撞到門框上。
未免她尷尬,邢唐紳士地向後撤了一步。俞火卻會錯了意,以為他是給自己讓路,就要從右側出門,結果邢唐似乎是要從左邊進入病房,兩人險些又迎麵撞上。邢唐見狀改向右邁步,不料俞火也同樣向反方向去了。於是,麵對麵的兩人向住了。
如此這樣兩個回合下來,邢唐停步,語帶笑意地問:“你到底要走哪邊?”
俞火就上來點脾氣,幾乎要脫口回他一句:“我隻恨自己沒翅膀不能從你頭上飛過去啊我!
邢外婆已經上前拉住她的手:“我就說邢寶怎麼跑得那麼急,原來是去接媳婦了。”
兩位當事人聞言眼角都一跳。
楠楠看了看邢唐和俞火,撓了撓小臉說:“爸爸,是姐姐送我回來的。”
邢唐注視俞火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因跌進他懷裡不好意思羞的,泛出桃紅色的臉,眼神坦蕩真摯,帶著充分的感激:“又給你添麻煩了。”
俞火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那就把孩子看好。免得又給人販子背鍋的機會!”
看來人販子的梗一時半會過不去。還挺記仇。邢唐好脾氣地說:“好,下不為例。
俞火不再吭聲,輕輕動了動手。
這一次邢外婆沒太用力,一掙就掙開了。
她對韓樹說:“我們走吧。”
邢唐才注意到病房裡還站了個人,他的視線快速從俞火和身穿醫生服的韓樹身上掃了一下,再結合先前那通電話,很客氣地朝韓樹伸出手,說:“謝謝你。”
韓樹遞出手,與他一握,“小事,不客氣。”
俞火越過邢唐要走。
“饒饒。”“姐姐。”邢外婆和楠楠異口同聲喊她。
俞火無法置若罔聞。她轉過身,語氣溫和地對邢外婆說:“奶奶,我先走了,你保重身體。”又俯身對楠楠說:“姐姐還有事,不陪你玩啦。”
楠楠往俞火身前湊了湊:“我媽媽說,對於幫助過我們的人,要懷有感恩的心。可我都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沒辦法感恩呀。”
能把孩子教育得這麼好,俞火對那位母親莫名多了幾分好感。但她卻說:“楠楠知道雷鋒嗎?”見小丫頭點頭,她才繼續:“他做好事,都是不留名字的。”
“雷鋒不就是他的名字嗎?”
“那楠楠也叫姐姐雷鋒吧。”
“可雷鋒是男的呀。”
我是女版的不行嗎?這熊孩子,還挺難騙!俞火有些氣餒。可名字雖說就是讓人叫的,沒什麼值得保密,她還是不願如實相告。內心交戰了幾秒,俞火一咬牙:“姐姐叫……赤小豆。”
邢唐靜了兩秒,忽地一笑。
楠楠則歪著小腦袋問:“是赤手空拳的赤嗎?”
俞火沒注意到邢唐那彆有深意的目光,她聞言眉眼一彎,“楠楠知道是哪個字呀?”
楠楠笑眯眯的:“我媽媽姓赫,雙赤赫哦。”然後還不忘向邢唐確認:“對吧爸爸?”
邢唐看了俞火一眼:“……嗯。”
楠楠於是又對俞火介紹:“小豆姐姐,這是我爸爸,我爸爸叫邢唐。”
邢唐直視俞火,主動開腔:“邢台的邢,唐朝的唐。邢唐。”
“邢唐是吧?”俞火抬眸,兩人目光對上,靜止一秒,“我記住了,楠楠爸。”
……楠楠爸?這個神奇的稱呼,饒是鎮定如邢唐,也險些一口氣提不上來。
俞火無意再留下去,她對楠楠說:“姐姐走啦,再見。”
原本認定俞火是赫饒的邢外婆似乎不那麼堅定了,她怯怯地又叫了一聲:“……饒饒。”眼裡的遲疑和需要人肯定的熱切十分明顯。
俞火沒應。
邢唐也不能任由這個誤會繼續下去,他扶住老人家,正色道:“外婆,這不是赫饒,我昨天不是和你說過了?”隨即看向乾女兒:“楠楠。”
楠楠人小鬼大,瞬間領悟了邢唐的意圖,她仰著小臉說:“太婆,這是小豆姐姐,不是我媽媽,我剛剛迷路了,是小豆姐姐送我回來的呢。”
邢外婆看看邢唐,又看看俞火,似乎有話要說,最後隻癟了癟嘴,可憐的樣子顯然是不願意接受俞火不是赫饒的現實。
韓樹在這時抬手看了下時間,輕聲提醒俞火:“我稍後還有個會。”
俞火點頭。
邢外婆瞬間紅了眼眶,沒有任何鋪墊地掉下眼淚,還怕被人看見一樣轉過身,把臉埋在了邢唐懷裡,像受了委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