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火已歸
文/沐清雨
次日, 邢唐重回A市。
隨後一周,他都留在那邊。表麵看是重視一生之城這個項目, 要親自跟進拆遷補償協議簽訂的進度, 實際上是否還有彆的成分在,用唐開蒙的話說就是:“我怎麼覺得你這次過來, 像在躲什麼?”
見邢唐不答, 這位大蒙舅舅又笑眯眯地說:“我從派出所那把赤……不是,是俞小姐的手機號碼要來了,等會發你啊。你趕緊和她發展起來。你說這個小雷鋒小機靈,居然還有馬甲!簡直是不羈似風, 腦洞成謎的小寶藏啊。”
自從知道赤小豆不是赤小豆,而是俞火後,唐開蒙就對這個算是赫饒救命恩人的丫頭更有好感了,一副恨不得邢唐馬上和俞火原地結婚的姿態,倒是忘了, 自己外甥曾經對赫饒的那點心思, 被人家看得清清楚楚。
這一點,邢唐是在俞火和他說再見那晚後知後覺意識到的。那時他才想到, 赫饒接機那一幕應該也被她看見了。而她必然也認出了赫饒。初識時, 她把他對赫饒的喜歡,看得清清楚楚。重逢後, 又見他們在一起, 楠楠還以父母的名義對她介紹了自己和赫饒。誤以為他和赫饒結婚, 屬於正常思維。如此疊加的誤會, 即便他解釋,或許在她看來,他也是個家裡紅旗不倒,外麵拈花惹草的好色之徒。
所以,那個阿礪真是她男朋友嗎?她和徐驕陽顯然是朋友,照常理分析,她應該知道徐驕陽和邢政是戀人。那麼對於好朋友男朋友的大哥,她真的一無所知嗎?那一刻,身為邢總的智商終於在線。邢唐不禁想,假如她沒誤會,為什麼要搬出阿礪讓他知難而退?那姿態,不像欲擒故縱。她也不該是那樣的人。
耳畔回響著唐開蒙對她“不羈成風,腦洞成謎”的評價,邢唐竟然覺得,她冷淡的樣子,更是撩人。意識到自己走神了,他深呼一口氣,壓下胸臆間的波濤洶湧,專注於工作。畢竟這樣才符合他總裁的人設。尤其麵前還有一場攻堅戰要打,分心影響發揮。
木家村的拆遷,遠比預想的難。哪怕有法務協助,可由於涉及到產權問題,木家村的年輕人極為抵觸,他們甚至聯合起來,集體拒簽,油鹽不進,不聽任何解釋。
他們這樣一鬨,那些老人就沒了主意,或者說是不敢拿主意了,哪怕他們才是房屋的產權人。老人一方麵想在自己百年後給兒女留下套房子,一方麵又怕自己糊塗被騙,最後不僅房子沒了,還落下一身埋怨,最後連養老都成問題。
至於那些沒兒沒女的孤寡老人,邢唐分析的確實沒錯,他們本該是第一批簽約,願意入住康養小鎮的人。但他們見彆人家的兒女都反對父母簽約,也怕開發商說一套做一套,等自己把唯一的養老房產權出讓,康養小鎮無法像開發商現在承諾的那樣,成為他們最終的歸宿,也不敢簽約了。
曹文浩當然不會就此放棄,他和法務部的人商量,準備打一場持久戰。木家村的年輕人卻無心“戀戰”。畢竟,大家都是有工作的,沒時間成天守在家裡和開發商做鬥爭。兩相僵持之下,木家村的年輕人開始鬨事。堵拆遷辦,讓工作人員無法進出。拉條幅,指責開發商黑心。上訪,到市政府告狀。給記者打電話,請媒體到木家村報道此事。還有朋友圈和微博的各種“哭訴”。總之,在公眾眼裡,他們很快就把自己包裝成了受害者。
事情越鬨越大,不過是一個星期的發酵,木家村拆遷的事,已是滿城風雨。
考慮到那晚遇襲的事還沒有查出眉目,安全起見,西林安排了安保人員二十四小時駐守拆遷辦。邢唐出行也有專人隨行保護。對此,邢唐其實認為完全沒必要。但這是赫饒安排的,為了安她和唐開蒙的心,他才沒反對。
由於林老師是目前唯一一位簽了拆遷補償協議,同意入住康養小鎮的人。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情況下,邢唐決定去一趟醫院。
負責保護他安全的特警柴宇說:“邢哥,既然這些人這麼不識好歹,就硬乾呐。你們那個什麼小鎮那麼好的項目,政府不都扶持的嗎?他們說不搬好使啊?我聽說拆遷好像有個什麼期限吧,到了不簽不搬的,盤它。”
邢唐看一眼麵前這個曾經對自己充滿敵意,卻甘願犧牲假期給他充當司機和保鏢的小夥子,笑了:“那不成了強拆?既然是好項目,就該善始善終。”
“可這事卡在這,開不了工,什麼好項目也推進不了啊。我倒是覺得,隻要善終,就可以了。”他還拿赫饒打比喻,“像我們組長和老蕭,那老蕭追我們組長的時候有多豁得出去,你也是親眼所見。可儘管我們整個特擊隊都鄙視他弱到極致的武力值,恨不得打死他換我們來,但人家愣是把我們組長娶了,走上人生巔峰。所以說啊,開端和過程都不重要,拿下了才是真章。拆遷這事,我建議你,彆和他們耗。什麼以德服人,那是打不過時的下下策。”
那位老蕭先生要是知道自己追赫饒的事被描述成這樣一個版本,不知做何感想?邢唐聽得想笑,同時也有點好奇,“你怎麼就相信這是個好項目呢?”
柴宇理所當然地答:“我們組長說的啊。她說你做這個項目不是為了賺錢,是為了這個社會做好事。讓我一定要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邢唐看向外麵,嗓音低沉地說:“我沒她說的那麼偉大。”
柴宇隻當他是謙虛,小夥子換了個話題,“邢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啊?”
“什麼?”邢唐倒被他問住了。
“拆遷這事依我看,你有辦法解決,沒那麼愁。但我看你,”柴宇看了眼邢唐,“工作之餘總走神,頗有點茶不思飯不想的味道 。”琢磨了一下,他笑了,“我們組長戀愛那會也這樣。我就在想,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這些天一直待在A市,家裡那位和你鬨革命了吧?要我說啊,這邊拆遷的事你就交給老曹大哥就行,他那麼飆,有的是招,搞定那些拆遷戶是早晚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趕緊回去把個人問題解決了,工作哪有乾完的時候啊。”
怎麼自己最近走神這麼明顯嗎?居然在彆人眼裡都成了茶不思飯不想了?而且,他已經老到連個外人都操心他婚姻大事的地步了嗎?邢唐捏了捏眉心,“你有女朋友了嗎?”
“還沒。”柴宇撓了撓頭,有點好意思地說:“但驕陽姐說要給我介紹個中醫。”
中醫?那位徐大小姐準備把俞火介紹給柴宇?作媒這種事,確實是她能乾出來的事。不過,為什麼是柴宇?!不可否認,柴宇和俞火,從外貌年齡上來講,好像還是挺搭的。但此刻在他眼裡,絕對是混搭。他眉心輕擰,問:“她怎麼說?”
柴宇說:“驕陽姐說那姑娘是北中醫畢業的,人仗義,性格好,長的也漂亮,還和朋友合營了一家中醫養生館。”
這麼聽著,似乎每一條都很符合那個人。邢唐眉頭壓的更低了,他默了兩秒,終是忍不住問:“叫什麼名字知道嗎?”
“驕陽姐說了。”柴宇說著,撲哧一聲樂了:“這些學中醫的人也是有意思,把個中藥當名字,驕陽姐和我說時,我都以為這姑娘是她爸衝話費贈送的。邢哥我和你說你彆樂啊,她叫……赤小豆。我手欠上網查了下,結果發現赤小豆這種豆科植物,具備利水消腫,解毒排膿的功效……”話至此,他控製不住地哈哈樂了起來。
赤小豆?邢唐很想做到不驚不擾,可這個世界未免也太小了。虛驚一場後,他把目光投向彆處,有點好笑,又有點違心地說:“這名字聽上去……挺有個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