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火到底是大夫,關注點永遠在醫療上,她聞言說:“既然是養老項目,醫療配套必不可少。可目前距離木家村最近的就隻有西城中西醫結合醫院,要實現醫養結合……難道大唐還能在木家村建一所醫院嗎?那可是大手筆。”
“這有什麼不可以?一家醫院而已,大唐具備這個實力。而且你也說了,那是一家中西醫結合醫院。你不是最推崇中西醫結合嗎?說中醫可以從根本來調理體內的平衡,西醫見效快,尤其外科,治療直接到位。在這方麵,你和大唐現任邢總不謀而合。”
南嘉予顯然很看好這個項目,她很有耐心地繼續:“把一所中西醫結合醫院配套到康養小鎮,再開通一條綠色通道,讓康養小鎮的老人享受最便捷最快速的治療。除此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凡是小鎮居民都可享受平價醫療待遇。現今什麼最貴,你我心智肚明。藥價是降了,但檢查費、治療費、手術器械哪一項便宜?小病還好,大病的話……工薪階層,普通家庭,病得起嗎?平價醫療對於窮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不用我再多說了吧?種種這些,難道不是為木家村的老人量身定製嗎?我都替他們慶幸,有生之年,得遇這樣一位有社會責任感的實業家,不遺餘力在做這件事!而我之所以特意讓你來一趟,是想問你,想見一下這位邢總嗎?”
這是一個令俞火猝手不及的問題。她不解:“我和他見麵?為什麼?”
“你是大夫,對醫療係統最了解,你還熱衷於助老事業,每個月都會帶養生館的姑娘們去養老院做義工。現在有個人,要做養老產業,你們不交流一下,我總感覺是種遺憾。”南嘉予語重心長地說:“現在國家鼓勵建設養老服務設施,遴選相關試點項目給予傾斜支持。但讓傳統房地產商轉型做養老產業,是需要一個過程的。現在有人身先士卒,你不願意助他一臂之力嗎?而且一生之城這個項目是個三期工程,康養小鎮隻是一期,這個頭如果開好了,對全國的養老服務提升,會是巨大的推進。說實話,我挺期待大唐的這個項目。畢竟,我也有年老的一天,也許未來,同樣需要到養老院生活的。我希望那個時候,有那麼一家配套齊全,服務周全的養老機構,讓我容身。 ”
從律所出來,俞火腦子裡反複回想南嘉予對邢唐的評價。南嘉予,綽號“難駕馭”,連對自己身為航空公司總飛的外甥女婿都看不順眼的人,竟對邢唐讚不絕口。實業家……這麼高的評價出自南大狀之口,實屬不易。而她還建議自己和邢唐聊一聊。
難道真被赤小豆說中了,對他,自己看走眼了?俞火也不禁疑惑,那個坊間傳聞冷漠精明的邢總,和在她麵前溫柔紳士的邢唐,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但無論真實的他是怎樣的,赫饒於他,都是銘心的。俞火本以為,經曆過那樣一場生死之劫,他們在一起是遲早的事。甚至於,她還給他出過主意。
但卻沒有。
赫饒嫁給了蕭熠,他在世人眼中成了爭奪不成的落敗方。那些舊新聞俞火之前都看過,她當時甚至在想,他這個小邢總,情場失意,商場得意,還真是“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依”。可他似乎沒有坊間傳聞的那麼……可憐。
徐驕陽還說過:“阿政他哥那個人啊,心裡裝著的事太多,考慮的也多。像是對我,以前煩我防我,深怕我把他弟弟怎麼招了。可阿政走了,他還防我,防我想不開。然後又慣著我,任我說什麼做什麼,哪怕是擠兌他,他也不發火了。你是不知道,以前總是對我橫眉豎眼的,沒好臉兒。”然後她笑著笑著眼睛就紅了,再開口語氣也是哽咽的:“要是阿政在多好,又有阿政,還有那麼個看似冷漠薄情,實則任我作的大哥,我也能橫得起來了。”
而那位大哥,似乎正親力親為去做一個沒人願意嘗試,或者是不敢嘗試的養老項目,還響應國家的倡導要醫養結合,而這個醫還是中西醫結合。為什麼他會想到中醫?
不知不覺到了家,俞火沒急著把車開進地庫,而是停在路邊,拿出手機通過了那個人下午發來的微信好友申請。和彆人不同,他沒有昵稱,微信的名字就是本名——邢唐,頭像是一張雨滴圖。
俞火想到他此前發來的短信,問她:“晚上有空嗎?”點開和他的對話框,遲疑著要不要回複。
他的信息就搶先過來了,和他說:“謝謝通過。”
俞火沒急著回,目光隨意地飄向了窗外。說來也巧,竟然就看見了他。
那個在大唐呼風喚雨的邢總,此刻像個普通人一樣,坐在小區門口,平時老頭老太太們曬太陽閒聊的石凳上,襯衫頂扣解著,袖子挽起,露出小臂,弓著身子,手肘拄在兩腿膝蓋處,低頭操作手機。西裝外套隨意地放在一旁,還有一瓶喝了大半的礦泉水。
此刻的他,頭頂沒有總裁光環,身上也沒有了上位者的威嚴,普通到隻是一個忙碌了一天的上班族,平凡而具有煙火氣息,又隱隱透出幾分頹唐和落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俞火完全想像不出來他的這一麵。忽然就想起初相遇那晚,他襯衫上全是血的樣子。不知道是出於怎樣的心裡,她舉起手機,拍下了這一幕。
隨後他的信息又來了,問她:“可以見個麵嗎?”
所以,他從A市回來,特意到她家門口等她?
俞火有那麼一瞬的衝動想下車,可她忍住了,問:“時間地點?”
他卻問:“你現在在哪兒?”顯然是要遷就她,選擇距離她近的地方。
短暫的沉默,俞火回複:“上次見麵的地方。”
幾秒後,他直起身子,抬頭看過來。
目光終於對上,俞火分明看到他眼裡的灼熱和驚喜。
然後,他收起了手機,拿起外套和那半瓶礦泉水,起身走向她,步態從容安穩,像是令人迷戀的慢鏡頭。待走近了,他伸手為她打開車門,提議:“下來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