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火已歸
文/沐清雨
臥室裡一片昏暗, 一縷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紗透進來,輕緩柔和。借助微弱的光線,他們勉強看得清彼此的眉眼。
邢唐那雙眼, 深邃如海,此刻似有光在跳動,透出某種篤定的溫柔,和原始的欲·望。當俞火反應過來, 他已俯下身來,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亂了節奏, 身體更在這一刹有了觸電般的悸動。
酒意散了許多, 俞火的大腦漸漸恢複了清明, 她胸口微微起伏, 原本無意識搭在他腰上的手不知是該認慫地收回,還是大膽收攏,抱他更緊。
邢唐注視那張月光映照下緋紅的臉,手肘撐在她腦袋邊,克製地把後背繃得筆直, 身體也儘量抬起,他低聲問:“酒醒了?”
那聲音沙啞到極致,俞火頓時覺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膚都燙起來, 也意識到似乎是自己闖了禍,引了火, 搭在他腰上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抖。
邢唐敏感地感覺到她細微的動作, 他知道她還沒準備好。畢竟, 她才答應他做他女朋友,直接一步到位,未免太快了。
她是個謹慎的姑娘,不會輕易交付。他珍視她,更尊重她。
儘管欲望已掩飾不住,邢唐卻沒再深入,隻是又熱烈而溫柔地吻了她好一會,吻得她全身酥軟,才重重歎了口氣,喘息著埋首在她頸窩,“彆怕。我不亂來。”
俞火任由他抱著,半晌才說了句:“你怎麼還公主抱啊,腰傷沒好不知道麼。”
他輕笑:“哪怕是最疼的時候,也不妨礙我抱你。”
俞火心頭泛起又甜又暖的情意,手則在他背上撓了下。
還敢撩撥他。邢唐懲罰似地用力親了她鎖骨一口,扯過薄被蓋在兩人身上,帶著幾分無奈地警告,“再磨我,真要了你。”
俞火哪裡會不懂“要”這個字眼在這種情境下是什麼含意,她頓時老實了,乖乖地任他摟著,枕著他胳膊,躺在他懷裡。
邢唐側過身,像抱孩子似地摟著她,下頜抵在她頭頂。
許久,她在寂靜中低低喚了一聲:“邢唐。”
“嗯?”他的聲音沒有絲毫睡意。
俞火卻沒再說什麼,隻是身體更緊地往他懷裡貼了貼。
邢唐輕輕拍了拍她,隨即性感慵懶的嗓音緩緩響起,“我知道,相比肖礪,我還不能給你安全感。但是火火,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漂亮而產生的好感,也不是簡單的喜歡,而是愛。”
“我愛那個舉著藥方,相信我會成功的你;我愛那個見我受傷,和護士對剛的你;我愛那個為了給我調理身體,熬藥到半夜的你;我更愛那個明明有很多顧慮和拒絕的理由,卻還願意邁出一步,勇敢接受我的你。”
“我很抱歉,不能給你一個簡單純粹的少年,有一個令你介懷的過去。這段過去,我雖不後悔,卻無形中給你帶去了傷害。這讓我覺得虧欠。我是守護過彆人,可從我確定了對你的感情,我所給你的一切,一定是沒給過任何人的。我或許做不到一百分,但我會以此為目標,好好對你。你要對我有信心,試著慢慢地信任我,依賴我。彆因為害怕失去,就拒絕交付。我是說你的心。你要知道,該害怕,該擔心,該沒安全感的人,應該是我。”
他是怎麼讀懂她的心的?俞火靜靜聽著,手在他腰間輕輕撫摸。
他用下頜蹭了蹭她發頂,表示回應:“從我母親過世,這二十多年來,我已經習慣了忍耐和謀算。我無意成為一個心機深沉的人,無奈我就處在那樣一個環境裡,我不算計,謀劃,我母親和老邢共同創下的大唐就會落入他人之手。你說你不喜歡和商人深交,我理解。可商人不重利,是無法在商場中存活的。沒有硝煙的戰場也會死人,賺不到足夠的利潤,會被同行打壓,直至踩死。贈人玫瑰,手有餘香。可若你沒有玫瑰,拿什麼贈予?沒有今時今日的大唐,沒有大唐總裁的身份,沒有足夠的財力,再完善的‘醫養結合’,再理想的‘老少同樂’都隻能是個理念,無法成為現實。 ”
“老邢在阿政去世後,捐了一個億助力醫學研究。他希望終有一天,諸如白血病一類的疾病能被攻克。這對於推動醫學進步自然是好事。可他若不是一生謀利,何以捐得出一個對於普通人而言天文數字的一個億?忠以為國,智以保身,商人致富,成名天下。不怕商人重利,隻要取之有道,並願意以名,以財惠及他人,就是大商之道。你說是嗎?”
俞火嗯了一聲,隔了片刻,她輕且堅定地說:“讓過去歸零,我們重新開始。還有,你不用去和阿礪比較。我當他是哥哥。”
當你要給我百分百的自己,我又怎麼會執著於過往?就讓我們從零起步,一起為愛情,為未來加分。至於阿礪,你們於我,是不一樣的。
黑暗中,邢唐的心和眼睛一樣,又澀又熱,他把臉埋在她發間,低啞地應:“好。”
俞火聽出他語氣中的哽咽,沒再說話,像個孩子似地蜷在他懷裡,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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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朝暉染紅天際,俞火在一片暖陽中醒過來,她懶懶地翻了個身,睜開眼睛。
白色的窗紗,鵝黃色的被子,水藍色的地毯,入目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她緩了緩,又伸了個懶腰,掀被下床,發現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才意識到昨晚沒洗漱就睡了。她懵懵地直接進了主臥的衛生間準備洗澡,然後沒多久,忽然又衝出來。
客廳的沙發上,一人一貓仍在酣睡。
他那麼大個人,側身屈膝躺著,身上隻搭了件西裝外套,懷裡的大款壓在他衣服一角處,趴的又乖又老實。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男人,留宿在她家裡。這一刻,俞火的心被一種陌生的情緒充斥得滿滿的,那情緒讓她覺得既溫暖又踏實。
這個世界沒有變。但她的生活,卻因為戀愛,因為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悄無聲息地在改變著。
俞火靜靜地站了幾秒,轉身回臥室拿被子,輕手輕腳地往邢唐身上蓋。
大款睜開眼睛看她。
像是擔心它叫起來驚醒邢唐,俞火立即把食指豎在唇邊,朝它做了噤聲的手勢。
大款似乎沒領會她的意圖,又或者她給邢唐蓋被子時沒注意壓到它了,它還是喵喵地叫了兩聲,踩著邢唐,跳下了沙發。
邢唐被吵醒了,他微微蹙了下眉,睜開眼睛時就看見他的小女朋友作勢嚇唬大款的鬼臉。
不自覺地笑了。他伸手握住她手腕,把她拉向自己:“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