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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火有意去當麵感謝一下韓樹。畢竟,林老師的康複治療,是他親力親為。
邢唐卻說:“我已經和王院長提過,分院建成,副院長從治未病中心的資深醫師中提拔一位。憑資曆,韓樹當仁不讓。”那樣,韓樹將是最年輕的副院長。這份大禮,是他代表女朋友表達的感謝。
俞火望著他笑,“我怎麼覺得,邢總是在吃醋啊。”
邢唐笑的坦然:“你乖一點。否則,我醋意會很大。”
俞火撲進他懷裡,“我聞聞身上有多酸。”
回G市的前一天,邢唐提出帶外婆出去轉轉。俞火本以為他是要帶外婆去哪個公園散步,結果邢唐把車駛向了木家村。
“這裡有外婆童年的記憶,儘管她現在並不記得了,還是想在拆遷前,帶她再來看一看。”他站在巷口,目光所及那一棟棟緊密排列的老舊房子,“我媽和老邢涉足房地產業時,他們答應外婆,等有了實力,把這裡建成A市最好的小區。可直到大唐上市,木家村還是原來的樣子。”
“不是大唐沒有開發的實力,是我母親不在了,老邢忘了曾對嶽母許下的承諾。”邢唐拉著外婆的手,慢慢地走進巷子,“如果不是外婆和我提到重建木家村,我也幾乎忘了這裡。可我還沒準備好,鄭雪君已經摘了牌,眼看著就要拿下這塊地。我不知道老邢在合同上簽字時,是否想到了什麼,我隻知道鄭雪君對木家村這個項目沒有興趣,她隻是看中了地價,想囤幾年再轉手。我當時隻是一個小小的副總,相比掌管財政大權的財務總監,沒什麼話語權。我的籌碼隻剩自創的城邦地產。那時城邦恰好拿下一塊地,那是一塊關乎大唐整體規劃,以田忌賽馬原則從大唐虎口裡搶走的一個項目。”
話至此,他笑了:“有意思嗎,我創建新公司,和自己老子打擂。”
俞火挽住他胳膊,“我說過,既便不接管大唐,你也可以再創造一個大唐。”
邢唐伸手摟了摟她:“可城邦已經為了那個項目傾其了所有,沒辦法再和鄭雪君爭木家村了。我是可以等一等,等她願意出手時,再從她手裡把木家村接過來。可我見不得她漁翁得利。”
他哪裡是見不得鄭雪君漁翁得利,他是不願意與自己父母愛情,與外婆有關的木家村,和鄭雪君扯上一絲關係。似乎過了鄭雪君的手,某些感情就不純粹了,是一種玷汙。
俞火問:“所以你在那時讓城邦被大唐收購了?”
邢唐點頭:“隻有這樣,才能套取大唐大筆的資金,讓鄭雪君付不出木家村的土地款。而那個牽涉到大唐整體規劃的項目,無論是老邢,還是鄭雪君都是願意不惜餘力拿到的。”
於是,為了拿回被城邦搶走的項目,大唐與城邦達成了收購協議。應城邦要求,大唐除了支付了城邦部分現金,還向城邦發行了股票。
終於,邢唐如願讓鄭雪君放棄了木家村那塊地,並輕而易舉地拿到了他掌權大唐所需要的至關重要的幾個百分點的股權。而通過那次收購,拿到鄭雪君虧空的證據實屬意外。
“鄭雪君的胃口比我想像的大。”邢唐說:“我料到她會借此賺上一筆,但我沒想到她對城邦的估值溢價會高出那麼多。城邦明明不值那些錢,她卻利用職務之便,以及老邢對她的信任,要從中牟取幾個億的私利。”
俞火接口道:“她是覺得自己的兒子進大唐無望,才瘋狂斂財吧。”
“應該是。”邢唐繼續:“這送上門的機會,我若還抓不住,顯然辜負了她的瘋狂。”
就這樣,城邦被大唐收購了,而鄭雪君在收購過程中違規操作的證據落到了邢唐手裡。等鄭雪君知道城邦地產真正的創始人根本不是法人曹文浩,而是邢唐時,為時已晚。
是邢政保全了她。他都那麼虛弱了,還在替自己的母親向邢唐求情。
如果邢唐能夠非未卜先知,他一定不會在那個時候對鄭雪君下手。給邢政求情的機會。他掙紮了很久。他甚至想,等邢政走了,再動手。可是不行,他不僅過不了自己那一關,他更希望邢政能活下去。他想,隻要能找匹配的骨髓,隻要弟弟能活下來,他隻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可惜,他退了一大步,依然不能阻止邢政的術後排斥。
邢唐沉默了片刻,俞火知道他想到了邢政。每一次他與鄭雪君交鋒,都回避不了那個敬他又怕他的弟弟。他機關算儘,甚至視自己的父親為對手,卻為一份兄弟情妥協。
“我本想以城邦為矛,等它足夠鋒利再向大唐進攻。我想讓老邢知道,我不用他的扶持,也能成功。我想讓鄭雪君知道,她處心積慮要占有的大唐,我根本不屑一顧。結果……”他笑的無奈,“繞了一大圈,我還是做了大唐總裁,從她手裡接過已經千瘡百孔的大唐。沒錯,相比其它房地產企業,大唐還是有實力的。可最近五年,大唐的納稅額卻在逐年減少,工程問題也層出不窮。”
“再不抓,不轉型,早晚有一天,大唐會被行業淘汰。”邢唐看著俞火:“你家邢總頭都快想禿了,才想到把木家村這塊地做成養老產業。 ”他說著還撩起額上的頭發:“看看,發際線都變高了。”
俞火被他逗笑了,她說:“我們家邢總最辛苦了,所以得多睡點懶覺養一養。”
邢唐旁若無人地湊到她耳邊低語:“摟著你睡,懶覺才更香。”
俞火羞赧地推開他:“也不知道是誰整晚都睡不著。”
邢唐一手扶著外婆 ,一手牽著她:“我要是摟著你,什麼都不想,你就要哭了。”話音未落,手上被俞火按了一下,他忍不住嘶了一聲,服軟:“……疼。”
不等俞火說話,先前一直沉默,像是在聽他們聊天的外婆忽然說:“活該,誰讓你惹火火哭的。”
邢唐聞言逗外婆:“火火不是你孫媳婦兒,而是你失散多年的孫女吧?”
外婆也不理他,隻朝俞火伸手:“彆跟邢寶一樣的,他呀,不會哄媳婦兒。來外婆這邊,我們不理他。”等握住了俞火的手,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房子:“外婆小時候就住那裡,那時候啊,我就和你王奶奶,還有張伯伯他們,在這巷子裡來回地跑著玩……”
那個瞬間,邢唐濕了眼眶。
他以為外婆不記得了,甚至是他,都快不記得老人家最初的家在哪條巷子裡。糊塗的外婆卻記得清清楚楚。她站在院門口,指著左手邊的一間屋子說:“那還是你外公和你太爺爺一起蓋的呢。那時候窮,家裡人又多,不夠住啊。”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最後抹著眼淚說:“現在有大房子住了,還吃的好,穿的暖,人卻都不在了……”
邢唐背後身去,微微仰頭。
曾經,粗茶淡飯飽即休,補破遮寒暖即休,三平二滿過即休,不貪不妒老即休。此刻,豐衣足食,安富尊榮,看似什麼都不缺了,卻獨獨丟了一份情深。更忘了,三月的纖風,四月的細雨,不落的太陽,和喜歡我的你,才是我拚儘所有,想要實現的最初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