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江(1 / 2)

林青禾見顧景文又是這幅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很想翻個白眼。這哥得有什麼大病,說句整話都埋了吧汰的。

林青禾微笑道,“顧同誌,如果你是要祝我新婚快樂,我收到了,謝謝你。沒事我先忙了。”

“小禾兒,你來啦!”李雲看到林青禾高興地朝她打招呼,還抱了抱她。

“是啊~”林青禾揶揄道,“我哪舍得我們小芸兒。”

“嘿嘿。”李雲回到自己位置上,看到整整齊齊的桌麵和裝了熱水的搪瓷杯,驚呼道,“小禾你是田螺姑娘吧!”

“什麼田螺姑娘?”亞萍姐爽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王亞萍36歲,中等個頭偏胖,留著□□頭,麵色紅潤,身上穿了件藏藍色的呢子外套,一看就是家庭條件很不錯。實際上她家也確實不錯,丈夫是司機,公婆都在食堂裡,兩個兒子也都成了家分配在鋼鐵廠。

“青禾回來了,新婚快樂啊。”王亞萍笑著恭喜了一句。

“謝謝亞萍姐。”

“喲,這都幫我收拾了桌子打了熱水了。敢情是這麼個田螺姑娘啊,賢惠哦青禾。”王亞萍也打趣了一句。

“還好還好啦,舉手之勞。”青禾和同事們相處了一年多,彼此之間也比較熟悉了。

“郭亭怎麼還沒來啊,今天上午沒課請假相親去了。”王亞萍回了一句。

三個女人聊的熱火朝天,顧景文坐在一旁愣神。因他本來話就少,所以也就沒人看出他的不對勁。

顧景文家是滬市的民族紅色資本家,他爺爺一共四個兒子,3個閨女,他爸是最小的兒子。他家從清朝的時候就開始做生意,民國時靜安寺區有大半的地都是他家的。

覆巢之下無完卵,淞滬會戰後他大伯帶著二伯、三伯拿著一半的家財離家參軍抗日,直到新中國成立後回來。他爺爺當即捐出剩下的家產,就留了愚園路上的祖宅。

運動開始後,因為三個伯父的關係再加上爺爺早就捐出了家業,他家受到的波動並不大。但是為了保險起見,他爸主動替他申請了下鄉支援建設,他媽媽怕他心疼他得下田乾活,又背著他爸找了大伯安排他到公社教書。

顧景文從小被家人保護得很好,剛來泉水大隊的時候可以說是兩眼抹黑的狀態。從剛下火車,他就感覺不適應。這裡到處都是灰撲撲的,和滬市一點兒也不一樣。直到泉水大隊大隊長林建黨來接他們這一批知青時,他看到了驢車上的林青禾。

說真的,顧景文從來沒見過穿得這麼落魄的漂亮女同誌。他以往見過的女同誌大多夏天穿布拉吉冬天穿呢子大衣。但是眼前這女同誌比他認識的任何女同誌都要好看,即便她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舊棉襖。

他聽著林建黨介紹這是他侄女兒林青禾,是新分配到公社中學的老師,他們都是讀書人應該更有話說,所以特意讓侄女來給他們介紹。

林青禾說話的聲音不像滬市女同誌那般嬌軟,字正腔圓的清脆聲倒像是高山空穀淙淙流水。顧景文一掃之前的頹廢,認真地聽她講話。

等到他去公社中學後他們相處時間更多了,漸漸地他就確定自己喜歡上林青禾想和她處對象。他給家裡寄信,這是他第一次有了喜歡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家人分享。可等來的是他媽媽的反對,甚至他媽媽用詞之嚴厲也是他經曆的第一回!無論他怎麼解釋林青禾並不是他媽媽筆下那種沒見識有心機的鄉下女孩,他媽都不願相信。他給爸寫信,他爸讓他再等等,他媽暫時不能接受。

當林青禾問他是什麼意思的時候他很想告訴她,沒錯,我就是想和你處對象。可他不能,他不想騙林青禾,他還沒能說服母親。他以為這次也會和以前他想做什麼父母不同意的事,隻要他堅持,父母就會同意一樣。

因此他沒有克製自己想對林青禾好的心,隻是考慮到她的名聲,他儘量隱晦。然而,顧景文沒有想到林青禾會那麼快結婚!

知道消息的時候他覺得天旋地轉,腦子發懵,心裡一陣陣地抽痛。那種失去重要東西的失落和後悔將他淹沒。他沉浸在痛徹心扉的情緒裡,一遍遍地怨恨自己隻會用所謂的“堅持不妥協”來等父母退步。而不是想法子通過解決母親對林青禾的誤解來獲得她的成全。

顧景文陡然意識到從小到大,他所有大事都是父母或爺爺安排好的,他隻要接受,隻要按他們說的去做。少數幾次他自己堅持想要做的事,現在想來也都是些幼稚的,不成熟的小事。

顧景文覺得自己好似一夜之間長大了,雖說這代價很大。清醒了才知道過去的自己有多可笑,凡事依賴長輩,從來沒有爭取,也沒有承擔過什麼責任。

……

上午課結束,林青禾就騎著自行車往林家趕。大家都上工了,她得回去幫著做飯。中午得吃好,一是已經乾了一上午的活需要補充,二是為了下午能更好的乾活。

林青禾貼了餅子蒸了地瓜,又做了蘸醬菜,炒了一個青菜,煎了幾個荷包蛋,煮了一鍋黃豆湯。這在農家就是很不錯的飯了,畢竟也沒有那個條件天天像春種第一天那樣白麵豬肉的。

下工鈴響,林建國、方秀珍、楊素筠都回來吃飯,林青禾上了班就不再送飯到地裡。

“小禾,今天我讓苗兒搬去和你住還是你就搬回來住?”方秀珍邊吃飯邊問閨女。

“我搬回來吧,我下班先回去收拾東西,之前買了不少糧食我帶回來吃,那邊就不開火了。媽你是不是很想我啊?”林青禾笑嘻嘻地給爸爸媽媽分彆盛了一勺黃豆。

方秀珍沒好氣地朝閨女翻了個白眼,自家閨女真的正經不過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