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客房服務。”
門外響起彬彬有禮的男音。
衣櫃隻留了一道縫隙,門簾隔絕了視線,蘇長夜在視野範圍內沒有看見煙熏痕跡,就連溫度也回歸尋常。
蘇長夜根本沒有叫客房服務,誰知道門外的究竟是人是鬼。
“請問有人在嗎?A207的客人讓我送東西過來。”
A207住的是傀儡師,那就更沒必要回應了。
然而就在這時,溫度再度上升,蘇長夜透過縫隙,看見瓷磚浮現大小不一的灰漬,形狀像是腳印踩來踩去。
【鬼】真的來了!
“你們是什麼東西?”門外的聲音變了調,顯出極度的驚恐。
“彆過來——彆過來!”
“救命!!救命啊!!”
器物打翻在地,人跟著摔倒,以蘇長夜的聽見,完全能想象到路人連滾帶爬的驚恐模樣。
是真是假?!以往的視頻裡,【鬼】從來沒有攻擊過玩家之外的人類。
隻要研究過蘇長夜過往的通關視頻,不難發現他與很多玩家不同,似乎沒有辦法區分npc和正常人類,而將一切有思維的人形生物都歸類為了人。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
傀儡師:【喜歡這份小禮物嗎?】
【再不出手,他會死得很慘哦。】
相較於傀儡師,蘇長夜的弱點太明顯了,在他的按上櫃門之際,直播間的觀眾記得團團轉。
【搞什麼啊,我對你寄予厚望,你要為個耗材折在這裡?】
【副本裡麵NPC和玩家都成片成片的死,不用你螳臂當車】
【這麼喜歡當聖人早點加入聖殿唄,還能有個後盾。】
潔白如鏡的牆壁向上延伸,在正十六麵發光晶體上方交彙,光芒照耀繪寫神聖傳說的彩色玻璃,於是無垠大理石門紛紛傳唱聖人們追尋真理的身影。
與世俗化的【樂園】完全不同,拋卻了七情六欲貪嗔喜怒,物質紛紛回歸創始之初的純粹,高聳的鎏金壁壘似乎比人類的文明還要古老□□,簇擁著主教寶座,穿堂流轉的風聲空靈悠婉,凡來叩拜解惑者,無不心神滌淨。
“阿爾瓦,你很專注。”
主教寶座下方,抱劍而立的騎士正凝視【水鏡】中的少年,聞言轉過頭,湛藍色的目光停在寶座前方,主教大人的潔白的鞋尖。
“教皇大人,我以為這是您的啟示。”
副本裡的少年正陷入抉擇,烏黑的發,蒼白的臉,但從外貌評判,阿爾瓦認為他更接近於誌怪故事裡的妖邪,蒙蒙煙雨中的烏衣精怪,誰若是收到吸引為他遞上一把油紙傘,立刻就會被拽入冰冷湖水溺亡於深淵。
是教皇先注意到了少年,並在他的直播間高調留言,聖殿內部對教皇的態度眾說紛紜,都在猜測教皇的意圖,就連十二聖殿騎士中也有人按耐不住好奇。
畢竟教皇大人的魂技【神啟】,是對命運
的先知,亦有預言的能力。
身負此等才能,教皇從不做無意義的事情。
阿爾瓦是十二騎士中最穩重的一個,他並不想妄加猜測,所以比其他人觀察的更為專注。
“那就說說你的看法。”阿爾瓦聽見頭頂上方,主座那位如是說道。
“是。”橫臂胸前,阿爾瓦行了個騎士禮,思索稍許,斟酌道:“蘇長夜並不適合聖殿,很有可能會發展成我們的敵人。”
純白絲綢手套探出紅絲絨披風,教皇以手支頜,斜倚扶手,饒有興味道:“哦?那麼在你心中又是如何定義敵友。”
阿爾瓦微怔,這回思索的時間更久一點,方才道:“一切不可渡的邪魔外道,還有養蠱為樂的曙光,都是我們必須對抗的存在。”
“所以你認為,蘇長夜屬於魔物之流。”
阿爾瓦又回頭看向【水鏡】,看著少年漆黑似夜的眼睛。
“我在他的眼睛裡看見痛苦、絕望、殺戮、鮮血,他是一切負麵情感的宿體,毫無希望可言。”阿爾瓦純粹的藍眼睛似有悲憫。“他僅存的理智就像深淵之上的蛛絲,現在的他,全副身心都懸於這道蛛絲。誠然這孩子一直竭力於救人,拙劣地模仿修道士,以教條歸束自我,卻都是虛有其表。墜入深淵隻是時間的問題,連掙紮都是徒勞。”
“以上僅是我個人粗淺的認知。”阿爾瓦又躬身行了個騎士禮,背後評價他人並不是好行為,更何況還不是好的評價,誠摯的騎士麵露羞赫,道:“不過,他既然得您看重,必然有動人之處,在百分百篤定之前,我會儘量以公正之心繼續觀察。”
“無妨。”教皇想起【神啟】的預示,意味深長道:“你很快就會有機會了。”
難怪今日特意隻來了他一人,來了之後就一件事情,看蘇長夜的直播。看來不久之後,他兩人就會有所交集。阿爾瓦聯想到教皇那恐怖的能力,即使身為聖殿十二騎士之一,仍是生出命不由己的無奈感。
在全知的萊昂·斯圖爾特麵前,無人可以保有秘密。
就在這時,頭頂又傳來教皇略帶揶揄的聲音。
“阿爾瓦,你在腹誹嗎。”
突然被點名,阿爾瓦硬著頭皮道:“是。”
教皇接著道:“腹誹誰?”
聽出話裡的玩味,阿爾瓦羞赫之色更重,煙霞燒透皮膚,因為不願意撒謊而將自己逼入了困境,騎士垂下頭顱。“可否允許我保持沉默,教皇大人——我很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