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2 / 2)

但很明顯,事實並不是如此:崇尚道家學說的司馬遷,雖然對於文景施政的記錄尚且保持著公正,但對文景兩帝的態度是很明顯的一褒一貶。

儘管礙於皇室的權威不敢直言,他在言語中也用春秋筆法暗藏貶斥:對景帝的論讚沒有褒獎之語,明貶晁錯無謀,實斥景帝刻薄。

他甚至還刻意在景帝本紀裡麵保留了大量的天象災異的記錄——上一個得到同樣待遇的,在《史記》裡麵,是作為漢家政治正確必須指責的“暴秦”

秦始皇。

這麼一說是真的奇怪,司馬遷明明不信董仲舒那套,偏偏對於天人感應這種東西半信半疑,甚至不惜將這種思想表現在史記的記載中,以對天象災異的隱顯表達自己的褒貶。

害……所以說劉啟怎麼可能信黃老,行黃老呢?最信黃老的劉恒,在司馬遷筆下是第一等的地位,讚其大德,記其詔書,隱其災異;同樣奉行黃老的劉邦、呂雉,在司馬遷筆下也有個第二等稱讚。

劉啟……劉啟他是和秦始皇一個待遇的,第三等。

——因為他主要奉行的是漢初所迅速發展起來的,新法家學說。或者說,更準確的評價,理當是他的曾曾孫子漢宣帝在多年後發出的肺腑之言——“漢家自有製度,本以霸王道雜之”

劉邦:……不是啊,好孫子,你怎麼……能在漢朝的史家筆下,混的跟一定會被批判的始皇一個待遇的啊。

劉恒:……我的好大兒,你是真的能折騰啊。

隔著時空,這對親父子的腦回路竟然碰撞到了一起,對上號了。

——這小子未來是乾了什麼好事,讓這“西漢著名史學家”這麼膈應他啊?

他們可能沒有想到,這世界上也許還有一種情況,

叫做子債父償。

劉徹:我爹愛我,怎麼,有意見?(自信)

除此之外,劉邦品味著那句霸王道雜之。

——嗯,真不錯,確實是他的真心話了,這位宣帝也是他的好子孫啊!

【他的老師當中,最為著名的一位便是劉恒為他挑選的名士,晁錯。

晁錯是潁川人,為人“峭直刻深”

,少時追隨張恢學習法家申不害、商鞅的刑名之學。後來又被朝廷派去跟隨伏生,學習儒家的《尚書》,回來之後就已經能夠靈活運用。可以說是儒法兼通的人物。

他儒法相濟的政治思想,可以說對於年少的劉啟,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影響。做太子的時候,劉啟就對他的政治智慧極其欣賞,經常采納他的諫言,以他為自己的“智囊”

但即使是儒法結合,那也到底有個輕重厚薄。

晁錯是峭直刻深的人物,本性當然更為崇尚、偏向法家。作為劉啟的老師,他曾經向劉恒上奏,聲稱“皇太子所讀書多矣,而未深知術數者,不問書說也。”

他是對於劉啟文化品性和政治資質最為了解的人,也是最為少年時期的劉啟所考慮的人。所以在劉恒的麵前,他在稱讚劉啟“皇太子材智高奇,馭射伎藝過人絕遠”的同時,非常認真地提出了,要讓皇太子多多學習“術數”的請求。

什麼是術數?結合他在這一段前麵的發言,我們可以簡單理解為能夠“臨製臣下而治其眾”使“眾臣畏服”;“聽言受事”使自己“不欺蔽矣”;能“安利萬民”讓“海內必從”;“忠孝事上”使“臣子之行備矣”的治國之術。

這一段看起來有點繞,但細究本質,強調的很多都是君主的權威,要能夠控製臣子的尺度。

——這就是很顯然的法家思想了。】

“這晁錯……”劉邦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須,看著光幕上有點眼熟的人影。

“是之前,說到恩師的時候,在光幕上顯現出來的人物。”

蕭何在他身邊小聲的提醒,經曆了一番驚心動魄的謀算之後,對先前內容的記憶已經不算深刻的劉邦這才想起來了是誰。

那這可真的是……他的臉色有點微妙,或者說,所有認識到了這一點的人,臉色都有點奇怪。

晁錯確實教出了一個好太子,一個好皇帝。教會了劉啟法家對於君主的要求,讓他知道了什麼叫做術數,什麼叫做臨製臣下。

他教的太好了啊。

用自己的生命宣布了劉啟完美的出師。

【當然了,除了儒法兩家,從劉啟的家庭教育環境來看,他對道家無為的學說應該也是相當精通的。

他的親爹劉恒信黃老,他的親媽竇姬也信黃老,以至於道家在文帝朝一直是知名顯學,劉啟作為他倆的兒子,不讀不懂黃老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在這樣的一對父母的影響與教育下,《史記》對景帝對道家的態度,是這樣描述的。

——“不得不讀黃帝、老子,尊

其術”。

這一個“不得不”一出來,說實話,不錯。有點壓根不想讀這種東西的少年,被逼無奈硬著頭皮讀書,但其實心裡一團火煩得不行那味了。

畢竟精通不代表喜歡,蘿卜白菜各有所愛。

劉啟是個從小就個性鮮明的,甚至有些剛烈暴躁的人,像他這樣的性格,本身就跟“無為”的理念擦不起來火花。

他能因為吳國太子和他宴飲博戲的時候竟敢出言不遜,再加上與他爭道有失恭敬,就直接震怒,順手抄起手旁沉重的博局就朝吳國太子拋去。

——不偏不倚,正中頭部,對麵腦漿迸裂,當場身亡。

從此一戰成名,榮獲“大漢棋聖”的名號,千年永流傳。我們甚至可以開個玩笑,說不定景帝朝的大臣最害怕的,就是陛下如果有朝一日喊他們一起下棋。

畢竟誰知道他老人家是真的突然手癢想要下棋,還是看自己不爽很久了,打算再一次借下棋不恭為由殺人呢?

那就埋在長安的吳王太子的屍體,可就正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鑒啊!】

天幕上所展現的,是尚且屬於少年身姿的劉啟。

比劉恒懷裡還沒抽條的小孩成熟了幾分,身姿挺拔的皇太子在天幕口中“暴怒”的旁白聲中,微笑著舉起了那張沉重的博局,無視了對麵原本滿臉張狂的人影突然措手不及的慌亂阻止,狠狠地砸了下去。

沒有眨眼。

滴滴殷紅的鮮血順著他手上博局的一角滴落在地上,下一秒被他踩著長靴,重重地碾過。

神色不變的漢太子殿下將手中的凶器遞給身旁目睹了一切,卻平靜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的侍從,臉上的笑意依舊是模仿著父親的雲淡風輕。

他踩著血泊走過血親的屍體,衣角卻是不染塵埃的乾淨。

【以這樣的性格作為一朝的君主,劉啟的為政,是每一行都寫滿了銳意進取,敢作敢為的激昂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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