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兵臨京師之後,
又企圖用堡宗為誘餌,要求明朝派大臣出去議和,訂立城下之盟。而被景泰斷然拒絕。
他在十四日針對瓦剌假惺惺的借口,極儘文雅又暗藏陰陽怪氣地寫了兩封信,分彆給堡宗和也先回複了差不多的內容:“若太師也先果欲送大兄回,是能上順天道、下順人心,真大丈夫所為,豈不名揚千古?”
但是吧,你想送我那沒什麼用的哥哥回來,派四五個騎兵就行了,難道我還敢拒收嗎?太師你這幾萬騎兵壓陣的,刀劍無眼又想要乾什麼呢?
他透過也先裹挾堡宗的表象,看出了許多臣子也許看出卻不敢道破的事實。給也先不過是一堆相互冠冕堂皇的拉扯話,給堡宗的末尾才真叫一個綿中藏針。
“伏望大兄深念祖宗、社稷、生靈為重,善為一辭,天地鬼神必加保佑。臨楮惓惓,不勝痛恨,伏惟大兄亮之。”
也先固然是以送堡宗正位為借口想要建立傀儡政權,作為俘虜的堡宗,在知道景泰登基之後,難道心裡也真的沒有什麼想法嗎?
他作為正統天子,禦駕親征反倒淪為了蒙古人的階下囚;他瞧不上眼的庶弟,結果卻反過來當上了皇帝。
在這種情況之下,不管也先到底是什麼身份,好歹給了他一個重登皇位的機會。
以他敢於叫門的自私自利,誰說他不會枉顧天下百姓的性命,願意配合也先的行動呢?
都說喜寧是叛徒,一被俘虜就成為了瓦剌的走狗,為也先馬前卒。可袁彬作為那個因為一直陪侍堡宗身邊的“忠義人”,都乾出過以頭觸門同樣為堡宗叫門的操作來。
——那麼喜寧到底為的是誰呢?堡宗真的像甚至不在他身邊的人所寫的實錄那樣,聽到景泰即位反倒高興嗎?
景泰沒說彆的,他隻是說,希望堡宗以社稷為重。】
“——”
朱瞻基咬住了後牙。
而後他看向這滿朝文武,他們同樣一言難儘的表情,眼神中帶著不小的希冀望向了他。
他們這些當臣子的,就算滿腹意見,也不好以下議上。這堡宗到底是朱瞻基的兒子,他自己可以罵,自己可以收拾,他們跳出來要求朱瞻基大義滅親……
額,這不是陛下對這個兒子有多少感情的問題了,是他們在冒犯君權的問題了。
但萬幸朱瞻基比他們想象得狠得下心。
“孫氏為謀皇後之位,陰取宮人子為己子,寄希望以長子貴。結果事發被覺,命免去貴妃之位,出居長安宮靜修。”
“子祁鎮不堪為嗣。”
【十三日,雙方發生了激戰。於謙、石亨大敗瓦刺於德勝門,擊斃了也先之弟學羅、平章卯那孩兒。接著又敗瓦剌於西直門。
經過五天的交鋒,瓦剌屢戰屢敗,人困馬乏,又恐其退路被截,就於十五日由良鄉西撒,一路劫掠而去,十七日退出了紫荊關。
京師保住了。
儘管瓦剌此刻依舊還保持著不少實力,不肯放歸堡宗,雙方針對如何迎回堡宗還有一番掰扯。但那些都是一些很無聊的禮法爭論、利益交換和政治正確而已,充分展現了一些大明文官群體自欺欺人的水平。
我們這裡隻需要知道,由於景泰君臣合理的主戰政策和防禦措施,使得瓦剌的掠奪戰爭連續受挫,又失去了和明朝通貢的利益,瓦剌內部的矛盾日漸突出。
而景泰君臣的鼓動與挑撥,又使得可汗脫脫不花與太師也先之間的矛盾得以激化,瓦剌人民經過了連年的戰爭,也產生了不小的厭戰情緒。
在這樣內外交困的條件之下,同時想要借送回堡宗來擾動中原政治//局勢,瓦剌主動遣使,於景泰元年八月送回了堡宗。
但那些都是後話了,朱祁鈺的重心在守住北京之後已然轉移到了這大明的四處。
他要接手並努力治理好的,是一個被他哥糟蹋了十幾年的,到處都有坑的天下。
比如黃蕭養起義。】
—
公元1450年
坐在上首的景泰帝將自己的目光從光幕上收回,繼而看向眼前被他召集來議事的群臣。
被迫回顧了一遍堡、啊不,上皇的恥辱史,還被天幕陰陽怪氣“自欺欺人”
的臣子們默然不語,不少支持迎回上皇的人都被皇帝陛下似笑非笑的戲謔眼神看的老臉一紅,撐不住想咳嗽幾聲。
隻有前不久才被景泰征召進京執掌都察院事務的王文揚眉吐氣——他是徹底的,堪稱離經叛道一般的景泰的支持者,巴不得上、堡宗在土木堡之變被俘虜之後就自殺身亡,完全沒辦法支持這種昏君繼續在位的強硬派。
“看來後世人對上皇的評價徹底的糟糕啊。”
他意有所指地評判,明明是堪稱犯上的語氣了,可是卻沒有人敢站出來批判他一句——畢竟陛下可還依舊笑著,笑得都讓人有點頭皮發麻,再想到天幕言語間流露出的信息與情感,背後更是忍不住冒出冷汗。
“後世人所稱述瓦剌願意奉還上皇的理由,每一條都直指我大明與瓦剌力量對比。”
“可見若非我大明守住邊疆,使得瓦剌無利可圖,而瓦剌內部又矛盾重重,安能使得瓦剌主動遣使而來請求送還?”
脾氣很差的都察院掌事當場開始大聲地指指點點。
“陛下先前不願急切迎奉上皇,也正是出於這種理由,不願再見兩宋徽欽故事啊!結果卻有小人,散播謠言以詆毀陛下的名聲,明明有上書直言的道路,卻偏要用張貼揭帖這種陰私的手段。”
兩宋徽欽故事……王大人你也真的不客氣,直接把上皇比作徽欽二宗了是吧。不少人聽著他這句暴言,都不由在心裡為他捏了把汗。
而王文可才不管他們心裡在嘀嘀咕咕些什麼,繼續指點江山、意氣激昂地表達著自己的意見——後世人罵的太好了!像堡宗這樣的昏君,有什麼顏麵還替他粉飾!
“陛下!”他轉頭,對著上首麵容和煦,唇角含笑望著他的景泰重重拜了下去:“後世人所說,瓦剌意欲通過奉還上皇來擾動我朝政局。”
“上皇迤北,對於我大明確實是奇恥大辱,不可容忍。但上皇歸來之後該如何處置——”
麵容嚴冷的臣子,嚴峻下神色來,竟然還頗有幾分金剛怒目的感覺。
“伏惟陛下深思,勿拘於孝悌小節,而棄天下黎庶,社稷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