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番外1 商周(1 / 2)

這一計猛錘實在是有效,霎時有如驚天霹靂響徹雲霄,痛準狠地刺進不少聽者的心扉,讓他們堅定不移將紂王要完這個觀點刻骨銘心,恨不得當場為武王搖旗助威。

儘管他們在此之前也不像後世人口中一些陰謀論者,對商紂的誤解好感度遠高於周朝,而是保持著一種傳統尊明君貶暴君的態度,也不妨礙他們此刻的支持更加真情實感幾l分。

人這種生物總是有一種劣根性的,即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不知道肉疼。

所以此前認知中商紂的種種惡行和人祭的血跡斑斑,縱然讓他們一些未泯的良心震顫,卻遠比不上方才那短短一句話來得震耳發聵,代入感強烈到爆炸:

——誰家統治者先殺自己人啊!這你不完蛋誰完蛋啊!

【其實光從史書的記錄中,我們便可以看見紂王如是傾向的一些端倪,比如所謂“醢九侯”“脯鄂侯”“剖比乾”甚至“剖腹取胎”這樣的事跡。

傳統的道德敘事將其歸罪於商紂的一人之惡。於是相對應的,當現代人對於過往的質疑與思考開始增多,我們用自己的道德觀天真地去構想曆史的樸素同時,便會將其認定為一種勝利者誇大式的抹黑,稱其為家似的筆法不屑一顧。

所以很少有人真的去思考這套行事背後的邏輯,因為確實,恐怕連真正的書寫者司馬遷都不敢構想完全上古時期的殘忍:

這些看似血氣淋淋,全然是君主一人殘暴出現的痕跡,實則是商朝一些經典的祭祀手腕。】

——後世人說的很委婉。

但是一些頗有聯想能力的聽眾已然開始痛恨自己豐富的想象。

麵色蒼白著,他們強忍著自己有些意欲作嘔的念頭,渾身生出了一種不寒而栗的恐懼,仿佛自背後吹來了一陣幽幽的風,不緊不慢地騷擾著他們脆弱的神經。

他們不是沒見過血腥的事物。

曆史上多少亂世迭出,易子而食的慘劇不知道輪回上演了幾l出。這幾l千年的長篇連載,最璀璨的英雄豪傑和最變態的人渣惡鬼都不顯寂寥乏乏,誰沒或多或少聽聞過幾l個突破人類底線的瘋子呢?

可這寒意是針對一種更宏大的東西而去的——南北朝的變態相互征伐,高齊家的瘋子彈著人骨琵琶,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病態,知道這不“正常”。

可怕的是商人將這樣的殘忍視為正確,唯獨害怕商王將血腥對準了自己(貴族)。

——這是一種社會底層邏輯衝突而帶來的恐懼和寒意。

【曆代商王熱衷於尋求重要人物獻祭,所以他們的獵物一般是異族方伯——對,就是像文王那種身份地位的最為合適。他的父親季曆當初就很有可能經曆了被獻祭的過程。

他們甚至還因此誕生了一套定式的流程,什麼剖胸取心,什麼熏燒獻祭都隻是一個中間過程,直到最後還要把人牲剁成肉醬,也就是所謂的“醢”。

而如果說羅列的前幾l者還算是重要人物的獨家尊享

VIP頂級獻祭待遇,

剖腹取胎都隻能被稱為一種常態:

正常的上古墳墓中總會見到的難產或者腹中還有著胎兒的女屍,

在商代遺址眾多的人牲中從沒出現過,哪怕青年女性的比例完全稱不上一句低,她們殘留下的腹腔空洞從沒有出現過嬰兒的骸骨。】

……這不是一個邏輯嚴密的論證。

頂多隻能證明在這些人牲獻祭的過程中,並不存在有腹中還有著胎兒這個選項。說不準是挑選的時候特意排除了孕婦呢,既然是向天獻祭的祭品,說不定會好好挑選呢。

可是說出口的話語都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帶著點自欺欺人似的淺薄。

光是讓人產生這種猜疑的那一刻開始,商代的陰影已然隱隱籠罩住了下來。

【而後岡H10號祭祀坑的出土,戍嗣子全家人被紂王獻祭後的場景重又出現在世人麵前,則更為文字增添了實物的說明。

最下麵一層是其家族中地位較低的成員,大部分兒童和嬰兒的屍體散落其中,分屍、肢解乃至於烹食的痕跡並不罕見——主祭的當然是商代貴族,他們給予了戍嗣子這位同為貴族的成員一定的寬待,允許他們攜帶一定的貨貝和玉器作為陪葬,卻依舊不改一些“慣例”。‘’

如是染著朱砂的白骨鋪滿了三層,散亂的骨架昭示著他們身首分離的命運,一層比一層來得勉強體麵,直到最後唯一的主角——那位名叫戍嗣子的中級貴族享受了單獨埋葬的優待,連帶著一隻曾經被絲綢包裹著一齊帶進坑裡的鼎。

記錄著商王接見賞賜榮光的象征,最後連同著它的主人,以及它主人整個家族73口人,被商王本人授意深埋土下。

——生殺榮辱皆由一人。所謂由他興盛,亦由他毀滅。不過如是。】

後世的挖掘現場被還原在所有觀者的麵前,而無人能說出什麼話來,隻沉默著看著那個在俯瞰的視角下顯得有些巨大的空洞。

“……敢行暴虐,罪人以族。”

有人突兀說出了口,念著《泰誓》中武王抨擊的話語,打碎了凝滯的氣氛。

“罪人以族。”

他繼續重複了一遍。

族滅是那麼罕見的刑罰嗎?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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