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怕什麼,就越來什麼,菊花齋宴上,到底還是出了事,太夫人回來時,陰著臉,當天就把蘇元芳禁了足。
不止蘇元芳被禁了足,申氏也被太夫人叫到上房,就在廊下跪了足足半個時辰才讓起,這下子整個伯府都被驚動了,伯夫人被罰跪,這可太打臉了,得犯了多嚴重的錯,才能讓太夫人這一點兒臉麵也不給申氏留,少不得當日跟著一起去了廣安寺的人就被圍住了打聽,於是很快事情就傳進了伯府各房主人的耳中,太夫人壓根兒就沒打算瞞,她就是要讓各房的人都知道,平時怎麼明爭暗鬥的她不管,但在外頭,誰落了伯府的麵子,她就落誰的麵子,不想被人看笑話,那就把自己的兒女們一個個都教好了,彆等到出了事再悔青了腸子。
蘇氏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當時心裡就是一沉,將裘家三姐妹都叫了來,語重心長的教導姐妹三人定要互親互愛,哪怕是裝出來的,也要裝出十分來。總之一句話,有矛盾可以私下裡解決,絕對不能鬨到外頭去,讓彆人看了笑話。
裘怫消息不靈通,人卻是靈透如冰雪,雖則蘇氏為了照顧太夫人的麵子,並沒有將蘇元芳扯出來,但裘怫還是猜出了菊花齋宴上,伯府必是丟了大醜,而原因自然是姐妹不和。
等從蘇氏這裡出來,裘怫就蹭著裘慎的腳後跟,一起去了西廂房,當然就是想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裘怡倒是消息靈通,可這姑娘的喜惡太過分明,什麼話由她嘴裡說出來,都是自帶立場,總有偏頗,不像裘慎,要麼不說,說了,便一是一,二是二,絕不會以自己的立場去歪曲事情的根由。
“我也沒什麼可與你說的,便像母親教導的那樣,日後我們姐妹互親互愛,便是最最好的。”裘慎不大想說蘇元芳的是非,畢竟那是她的親表姐,老實說,她聽了蘇元芳的所作所為,心裡也是十分尷尬的,總覺得好似跟著一起丟了臉,畢竟外人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不會特地指著蘇元芳說,口裡帶出來的,肯定都是“蘇家的姑娘如何如何”,裘慎是不姓蘇,但她住在伯府,她母親姓蘇。
裘怫又怎麼不知道裘慎的脾氣,半點也不意外,隻道:“長姐說得極是,那我便不問了。”
說著,便要告辭,裘慎看她走得痛快,反倒遲疑,想著這個妹妹表麵看著木訥,實則聰明得過頭,不與她說隻怕她反要多想,聰明的人,容易鑽牛角尖,一旦鑽進去了出不來,後果往往不堪。
這話是裘一鳴臨終前對裘慎說的,他反複交待裘慎,一定要扯住裘怫,萬萬不可由了裘怫的性子,多思多想最是折壽,長女性情隨了蘇氏,最是沉穩,所以裘一鳴當時對她道:“你們姐妹,卿卿太慧,燕燕太愚,獨你最讓為父放心,故為父交她姐妹都交托你手,勿使卿卿多思,勿使燕燕多行,日後姐妹扶助,共享安樂,為父便可瞑目於九泉下……”
後麵還有些話,裘慎沒有聽得真切,她隻聽了這前半段,心中酸如梨腹,因她最使父親放心,所以平日父親對她的關心便最少,父親大半的心思,都操在了裘怫身上,小半的心思,才一分為二,一半給了李氏,一半給了公務,蘇氏替他打理著後宅,卻隻贏得了他的尊重,而同樣身為女兒的裘慎和裘怡,隻有逢年過節時,才能從裘一鳴那裡得到丁點的叮嚀囑托。裘怡愛撒嬌,還能主動從裘一鳴那裡討到一點關愛,而裘慎卻是萬萬作不來的,因此,父愛於她,便如天上明月,可望而不可及,可偏偏父親臨終前,卻是將兩個妹妹都交托到她的手中,一句“最是放心”,讓裘慎淚流許多個日夜,無處訴委屈。
“卿卿……罷了,你坐吧,咱們再說說話。”
裘怫的腳步剛要邁出門,就被裘慎叫了回來,她低頭無聲的笑了笑,抬頭時又恢複了木訥之色。不知道為什麼,裘慎最怕的,就是她擺出一副要多想的樣子來,隻要裘怫做出這個姿態,裘慎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開始的時候,裘怫還有些莫名所以,後來有意無意的試探了幾次,大致才猜出了裘慎的擔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