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瞧著有趣,笑著坐下來看黃太醫診脈,心裡暗暗腹誹,這位蘇伯爺一瞧就是典型的想多了,多大的事兒啊,至於嘛。其實他很理解蘇長英的心思,雁門關那地方,真不是善地兒,彆說是蘇長英了,凡是被皇帝點了名的幾家勳貴,哪家這幾日不是上竄下跳的,變著法兒的找門路打聽皇帝到底是幾個意思,甚至還有直接打聽到鄭秀這兒來的。隻是萬沒想到,這位蘇伯爺心思多,膽子卻不大,竟是連裝病這樣的招兒也想得出來,哦,也不是裝病,瞧這樣是真病,倒是對自己挺狠得下心的。
黃太醫一搭脈,就已經確診,典型的風寒入體嘛,嗯,還有點脾胃不順,不思飲食之症,分明是多思多憂造成的。
“沒什麼大事兒,吃上三貼藥就好了。”
黃太醫胸有成竹,這等子小病,超過三貼藥還治不好,就算他學藝不精。
蘇長英急了,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蘇某覺得還是要多多將養才能好得利索。”
三貼藥頂多就吃三天,三天就病好了,那還怎麼有理由讓蘇伯勤留下侍疾。
黃太醫常出入宮中,察顏觀色是本能,一聽蘇長英的話,就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道:“伯爺這話極是,小病雖易治,卻忌留了病根兒,老來那是要吃苦頭的,老夫便再開一張溫養調理的方子,伯爺吃上一月,便再無後患之憂了。”
一邊說,一邊順手就真開了一張理中益氣、溫陽滋陰的方子,還特地重重加了一味黃連,讓這方子多了清熱敗火的效用。
敢拿老夫的醫術來謀自己的小利,苦不死你。黃太醫低下頭,皮笑肉不笑。
方子開好了,鄭秀過了過目,看到那味比尋常方子裡還重了幾分的黃連,差點沒笑出聲來。黃太醫看著慈眉善目的模樣兒,沒想到骨子裡蔫兒壞。樂完了,再把方子交給蘇伯勤,蘇伯勤哪裡看得懂藥方,隻覺得黃太醫醫術那麼高明,這方子鐵定沒問題,當下就教下人拿著照方煎藥去了。
好吧,探病探到這裡,也就算完事了,蘇長英隻盼著趕緊把這位活祖宗打發走,可鄭秀偏就不走,一臉關切的又問了問蘇長英的飲食,還扯上黃太醫,問養病期間有沒有什麼要忌口的,黃太醫繼續發揮他蔫兒壞的本色,一本正經的說著什麼飲食要清淡,房事上要節製,最好這一個月裡就不要有房事了,少思少動,多躺多飲白水,聽得蘇長英已是一臉的木然,可嘴巴裡還得連連稱是,一副太醫的話最有道理的模樣。
這麼一拖,就拖到了兩碗藥都煎好了,鄭秀和黃太醫看著蘇長英喝完之後,臉苦得跟失水的橘子皮一樣,這才心滿意足的告辭。
蘇長英如蒙大赦,趕緊讓兒子送客,鄭秀跟著蘇伯勤磨磨蹭蹭的走了幾步,就捂了一下肚子,很不好意思的問蘇伯勤:“何處更衣?”
他當然不是要換衣裳,而是要解手。
蘇伯勤愣了一下,連忙就引著鄭秀往淨房去了。這裡是內院,自然不能亂走,去外院離得太遠,瞧著鄭秀一臉急切的表情,蘇伯勤隻好帶了他去了離得最近的一處空著的客院。
這客院原就是供來府上做客的女眷們使的,此時都空著,讓鄭秀借用一下淨房自然不是問題。半路上鄭秀看到一株梧桐樹下有石桌石椅,頓時就想到飛魚衛密探稟報的裘怫被蘇四給驚著的那樁事兒,想來,就是在這裡了。
他腳步慢了下來,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小小的裘怫坐在那圓滾滾的石椅上,一筆一筆認真的畫著花樣子的模樣兒,又想著,如果那日是他在樹上,一定一定不會嚇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