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子,滿屋子人全讓她逗樂了,偏又得憋著不能大聲笑,玉板扶著椅背揉著肚子,好半晌緩過勁來,指著葛覃道:“快快把她打出去,再教她在這屋裡待著,回頭咱們個個都得吃掛落。”
說著,自己便先動手,推著葛覃出屋,魏紫也假模假樣的來幫忙,葛覃便忙不迭的招呼靜女,道:“姐姐快救我!”
靜女看看裘怫,這才湊上前去,四個丫環擠一塊兒,半扭半玩鬨的出門去了,屋裡隻剩下裘怫和裘慎二人。
“你這丫頭,小時候看著笨笨憨憨的,不想竟是個開心果,難為你竟將她調教出來。”裘慎吃了口茶,笑著道。
“她呀,麵兒憨,心裡精,長姐可彆被她騙了,這丫頭狡猾著呢,是一天不教訓,就敢上房揭瓦的主兒。”裘怫抓了一把瓜子兒,一邊剝一邊揭葛覃的老底。
姐兒倆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閒磕牙,然後裘怫就順勢跟裘慎倒苦水,說了一通葛覃平日裡乾的糟心事,什麼給貓喂水結果把水盆子打翻了弄濕了一地,忘了給貓梳毛,結果貓毛滿屋子亂飛等等,最最可恨的是,方才給貓剪指甲,不留神讓貓給跳到了茶幾上,將茶壺給打翻了,茶水流了滿桌麵,裘怫剛看了一半放在茶幾上的書就這麼被打濕,好幾頁的紙麵全糊了,教她一個故事才看了一半,竟不知後續,抓心撓肺的坐不住,才到裘慎這兒來打發時間。
裘慎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還是如了裘怫的意,順口問道:“什麼樣兒的故事,竟教你這樣牽腸掛肚的,你素來不好閒話的,都開始可著勁兒的編排你的丫環了。”
“也不是什麼有趣的故事,隻是不知什麼人寫的一篇遊記,裡頭記載了他路過的一處鎮上極有名望的某戶鄉紳家中發生的事,頗有些警醒人心的意思,我瞧著有些描述竟有些害怕,故而打算緩緩再看,不想竟教一隻貓給毀了書,不知下文如何,實是有些不安心罷了。”裘怫緩緩道。
“不如說來我聽聽,倒也好與你分析分析。”裘慎心裡沉了沉,知道裘怫要說的,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兒。
裘怫捧著茶盞吃了兩口潤喉,才又繼續道:“這故事起頭兒,說是鄉紳家有個女兒,嫁了個秀才,可誰曾想,秀才命短,一病沒了,這女兒也是癡心人,傷心之下,竟剃了發出家做姑子去了,膝下獨一個千金,托給了鄉紳家養育,連秀才家的家財,也一並托了去,隻說每年取出一百五十兩作那千金日常吃穿用度,另取五十兩算是千金孝敬外祖父外祖母的,除開這些花費之外,秀才家的田地鋪麵每年收的租利,都白送給鄉紳家,那田和鋪,將來都充了千金的嫁妝。”
“那做母親的也忒的狠心了,竟就這樣丟下女兒了。”裘慎歎息,少不得要聯想到自家身上,然後凝神繼續聽裘怫說書。
“這日子起初倒也還安詳,沒幾年,千金長大了,到了該說親的年紀,鄉紳家裡就琢磨著,要給這個外孫女兒尋個什麼樣兒的人家才是好的。鄉紳當家的老爺便說,她父親是個秀才,自然還得在秀才門第裡尋,門當戶對才是好親。鄉紳夫人卻道,從來女要高嫁,她父親是秀才,自然該往舉人門第裡去尋。再有那鄉紳家的兒子,便是那千金的舅父,卻又是一個說法,說這孩子咱們知根知底的,又與他的兒子青梅竹馬一道長大,感情深厚,不如就留下來當個孫媳婦兒。可她舅母卻十分不情願,覺得她幼時喪父,母親又撒手不管,嫁妝就那點田和兩間小鋪子,算不得豐厚,外嫁也就罷了,還能給家中帶門親來,留在家中,自己兒子可就吃大虧了。”
裘慎聽她提到說親,原是有些麵紅,這說親不說親的,哪裡是她們女兒家能提起的,因又想著裘怫隻是在說書,這才忍了。不想聽到後麵,她的臉色又漸漸轉白。這鄉紳一家子,各有各的心思,卻沒人提到那千金是什麼心思。她知道在婚嫁上,女兒家自己是做不得主的,然而聽了這些各異的心思,她卻是漸漸覺得心裡頭極不舒服。
“後來呢?”
因裘怫又停下來吃茶,她竟忍不住,鬼使神差的追問了一句。無他,實在是她對書裡的千金,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