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官場致仕的人,無非兩種,一種是年紀大了,告老還鄉含飴弄孫,這種人怎麼可能來當私塾先生。另一種則是官場失意的,這種人要麼已經心灰意冷,要麼則還是雄心還在,隻待東山再起,就是給人當先生,也不會選擇她們這種人家。蘇氏能請到的,無非是秀才童生這一檔的,還得是家裡沒有底子人口又多,靠稟米也養不活一家子老小的那種。
但隻是秀才童生的話,這樣的先生裘氏族中也能請到,倒不必非把孩子送到蘇氏這裡來,雖然這隻是個借口,但也要讓人心有憧憬,所以蘇氏希望能請來一位舉人當先生。
到了舉人這個地步,基本上沒人的日子會過不下去,這種人去當西席或是私塾先生,要麼是興趣使然,要麼就是人情難卻,再不然,便是那請的人家有些來頭。蘇氏彆的都不占,隻能從“人情難卻”上頭使使勁,如此,也讓她尋出了三四個合適的人選來。
裘慎見母親此時的精神,竟比之前好上許多,再不似之前那股子心傷意冷的模樣,一時間無限歡喜,也不打擾母親沉思,隻在旁邊安靜坐著。但蘇氏此時已想到了人選,又開始琢磨該如何去信,如何言辭哀哀打動人心,便揮手讓她回去了。
裘慎回了自己的屋子,於無人處吐了一口長氣,容色卻輕鬆了幾分。
之後幾日,蘇氏一連送了十五封信出去,其中有幾封是給她舊年交好的閨中姐妹的,有幾封是送給她屬意的先生人選的,另有幾封,則是送給那幾位的夫人、或是母親的,總歸,都是有可能幫著她說話的人。蘇氏也是費煞了苦心,將能想得到的人都想到了,若是這樣還不成,她便隻能從嫁妝裡挪出一筆銀子,出高俸,請能人,總會有人為金銀而動心,隻是那樣的話,她們一家子的日子,怕就過得恐怕就要拮據點了。
但……應是值得的。蘇氏望著雍容院頂上的天空,烏雲壓頂,風雨欲來。這幾日她雖沒有出雍容院的門,但外頭的消息,卻還是傳到了她的耳中。
申氏和小王氏從東宮回來,一回來就去了上房,申氏喜氣洋洋,小王氏卻陰著臉,太夫人當時就將屋裡的丫環仆婦都遣了出去,之後婆媳三人說了什麼,就沒人知道了。但從申氏和小王氏完全不一樣的表情,蘇氏大抵也猜得出,蘇啟芳在東宮的日子,恐怕過得不怎麼樣。
啟姐兒……真是可惜了。蘇氏除了歎氣,也隻能歎氣。她自身尚難保,又哪有餘力去幫啟姐兒一把,她能做的,隻是儘力把自己的女兒從太夫人的眼裡給拔出去,就算是親娘,也不能打她的女兒的主意,這是她身為母親,唯一的底限。
就在信送出不久後,東宮忽來了人,說蘇啟芳想念姐妹,要接蘇元芳到東宮裡陪她兩日。申氏瞧了來接人的婆子,卻是當日在太子妃身邊見過的,哪裡不知道這分明是太子妃借了蘇啟芳的名義,想起當日在東宮裡,太子妃抓著蘇元芳的手誇了又誇,申氏就滿心喜悅,哪裡會多想,趕緊叫蘇元芳打扮起來,把人送上了轎。
結果轎子才出門不多時,伯府又急急來人把轎子攔住了,言道太夫人突發急症,讓蘇元芳速速回府,就這麼把蘇元芳給截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