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沒有見著,蘇氏盯得很死,現下裘家和承恩侯府兩家之間,六禮已過了三禮,所以蘇氏是絕對絕對不會讓裘怫和鄭秀之間鬨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影響到裘慎的親事。
隻是蘇氏管得著家中,卻管不到外頭,杜微微要留她到用過晚食才放她走,鄭秀每每這個時間在杜府門外等著見她一麵,然後送她回去的事,蘇氏雖然從跟車的下人口中知道,卻是全然沒有辦法阻止,隻能一再告誡裘怫,不能做出有辱門風的事來。
其實裘怫覺得這有些可笑,蘇氏若真怕出事,隻管不讓她出門就行了,杜微微更是白費了心思,她若對鄭秀有意,隻管向父母明言相求,以杜閣老對她的疼愛,怕是有求必應,鄭秀無父無母,與族中又不合,他的親事自然落在皇帝的手中,隻要杜閣老流露出些許意思,皇帝巴不得他能娶個名門世家出身的閨秀,何苦要這般拐彎抹角的利用她。可見這世上有些事,便是朗闊如杜微微,也是看不開的,教人不得不歎息。
至於鄭秀是個什麼樣的心思,要說裘怫沒有一絲察覺,那便是真個兒自欺欺人了。隻是察覺又如何,少年心思不定,一時喜愛花好月圓,一時貪戀四時風物,總沒個長久,她自不放在心上。
最最緊要的,是她看破了旁人的心思,卻理不清自己的心思,又覺得這些愁情煩緒是最能壞人心性的,她自那次一時失控之後,就從不忘抄經養性,更是時時都警醒自己,萬萬不能落入那理智全失的境地,變成了如她生母那般瘋魔的樣子,最終害人害己,因此便隻把自己當成不開竅的幼女,麵上懵懂無知,心中亂緒全都拋開,思無邪,自百念不擾,百魔不侵。
杜微微見裘怫這全不上心的模樣兒,心中也是歎息,她不信聰穎睿智如裘怫會真看不出這裡頭的彎彎曲曲,隻是這年紀比她還小兩三歲的女孩兒,心思太深沉了,小小年紀,已是練就了一身的不動如山,不露聲色,見識如自己都瞧不出這女孩兒心裡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光景。
其實杜微微故意將裘怫留到用過晚食再送客,除卻抱著榮國公會不會有一日在離開時會回頭看她一眼的執著念頭,也是有心想探一探裘怫的底,瞧這女孩兒的不動如山,會不會在榮國公的殷勤下,顯露出真正的女兒心思來。
可惜,直到今日,她的兩個想法,都全然落空。有時候靜下來細想時,杜微微就會覺得裘怫這性子有些令人不寒而栗,有些可怕,又有些可憐。
可怕的是沒有人能摸得到她的心思,人總是懼於未知,可憐的是,誰會與一個摸不著心思的人做真正的朋友呢?像裘怫這樣子,哪裡能有知心的密友,隻怕是她的親姐妹,也不能與她交心吧,防著,懼著,又得日日一處待著,可憐啊。
然後,杜微微隱隱就能摸得著榮國公的幾分心思了,正是因為摸不著這女孩兒的心思,所以才特彆的想要接近,就像書癡看到了一本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書,豈有不抓心撓肺的想要去翻一翻的道理。
於是杜微微本該是因為榮國公而對裘怫生厭的,可偏偏,厭不起來,因為她覺得這種書癡的心理,讓她和榮國公特彆的接近,比麵對麵站在一起還要親近,這樣的心理,也讓她暗自竊喜。
她是懂得榮國公的人,隻是榮國公現在還不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他也懂了,那麼她必定能進入他的眼中,甚至,走進他的心裡。
於是這一日,杜微微一改作態,沒有留裘怫,而是早早的送客了。有些事情既然想明白了,就沒必要再試探下去。她又不蠢,何必給彆人製造機會。
裘怫也全無意外,杜微微留客,她便留,送客,她便走,至於鄭秀今日遇不著她,會不會失望,又與她何乾。不念不想,風清雲淡,無妄無癡,不染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