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慎其實還沒有拿定主意要不要再請高僧解那簽文,但蘇氏卻非要求個心安,早在出門前就跟裘怫挑明了,還讓裘怫也順帶著把自己那支中平簽一道請高僧給解了。
裘怫心中不以為意,凡事還是糊塗些好,若事事求得明白,豈不要憑添許多的煩惱,隻是蘇氏開了口,她也不能說不,隻有應了。
到了廣安寺,自然便是要去求見明覺大師的,因她們幾日前才來過,知客僧還記得裘怫是得了明覺大師相邀的,因此也不為難,隻道:“明覺法師平素不在寺中,隻在後山清修,小施主自去尋便是。”
說完,還喚了個小沙彌過來領路。
裘怫就跟著小沙彌兜兜轉轉的,一路往後山去了,蘇氏照例沒讓人跟著,佛家講機緣,明覺大師看裘怫順眼,那機緣就是她的,旁人跟著,怕機緣就錯過了,隻是不知高僧對裘慎的簽文有何解,蘇氏吊著心,雖跟了知客僧去佛堂聽經,卻是怎麼也聽不進耳。
往日裡,廣安寺後山綠意蔭蔭,是十分愜意的所在,尤其是在夏日,更是避暑納涼的絕佳勝地,但眼下這時節,卻隻有滿目蕭瑟,山風寒涼。
裘怫很少有機會走山路,當年她在梨山迷路的事記憶猶新,因此特彆小心,緊跟著小沙彌一步不錯的,走到明覺大師的清修之所時,已是累得氣喘籲籲,愣是出一身的汗。
“師父說今日有客,果然客至。”
了緣手捧一甕剛從山泉裡舀來的清泉,與裘怫正好在籬門外碰上,放下水甕,雙掌合什,道:“小僧了緣,見過施主。”
裘怫連忙退了兩步,稍稍平複了一下氣喘,才垂首還禮,道:“信女見過大師。”
她見了緣年紀比領她過來的小沙彌大不了幾歲,但頭頂戒疤,手持佛串,已是受過戒的僧人,因此便尊了一聲大師。
了緣是去年正式受戒的,出家人四大皆空,他自然修行到家,麵對裘怫這樣的少女,也不像那小沙彌那樣緊張不安,雙目含著慈悲,道:“施主是來見師父的,快請進吧,師父已在禪舍裡等候多時。”
裘怫受寵若驚,明覺大師知道她今日會來?了緣四大皆空,她卻不能,雖心中有些不安,卻仍不敢近前,等了緣先一步入了籬門,她才落後幾步跟了進去。
了緣仿佛知道她的顧忌,回首衝她一笑,抱著水甕轉身往灶間去了,須臾便隱約有燒柴的煙氣飄出來。
裘怫鬆了一口氣,這才走到禪舍門外,恭敬道:“信女求見大師。”
“請。”明覺大師的聲音自舍內傳出。
裘怫輕步移了進去,臉上有些熱,大師待她寬厚,而她今日卻是有求而來,總覺得,是自己擾了大師的清淨。
“信女打擾大師清修了。”她深深下拜。
明覺大師目色祥和的看著她,笑道:“小施主,和尚修行,求的是成佛,佛在人心間,為人解難,便是和尚的成佛之路,無所謂為難,無所謂紛擾。”
裘怫頓覺心安不少,恭敬的將裘慎的那紙簽文呈上,道:“有勞大師解簽,以解信女之惑。”
明覺大師掃了一眼,道:“尚有一簽未解,小施主為何不一道呈上?”
裘怫呆了一下,有些遲疑。她自己的那一簽,真心沒想過要解。
明覺大師又道:“你所求解的是他人之惑,莫非自己心中無惑?”
裘怫仔細想了想,搖頭道:“信女有惑,但並不想解。”
活得太明白是一種痛苦,她生來早慧,以至於在最該懵懂快樂單純的年紀,就已經不得不收斂自我,不能像裘怡那樣活潑歡快的度過孩童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