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車上的時候, 白鹿的那群人應該就已經把今天的事情告訴陸溫禮了。晏原想也知道雅各布不會輕易道歉，否則在商場的時候他就會這樣做。
何況雅各布還是個有真才實學的科學精英——並不是每個從小被追捧為天才的人, 都可以做到謙遜有禮的, 因為他們有高傲的資本。
而白鹿招來的人，恰恰都是天才。
晏原坐到陸溫禮辦公桌一角，饒有興致地看著對方。
雅各布的眼皮又動了動。
在白鹿實驗室裡, 當然沒有人敢直接坐到陸溫禮的桌子上, 不被他用肅殺的眼神趕出去就不錯了。
他苦澀的愛慕之情，在一對早已磨合接納了對方的愛人麵前沒有任何用處, 甚至還顯得十分可笑。
他深知這次挑釁之後, 陸溫禮恐怕都不會再願意留他在白鹿總部繼續工作了。不過就算是調職, 他也依然可以去其他的實驗室，負責其他的重要項目，隻是不能常常見到陸溫禮了。
雅各布越想越覺得心焦, 根本沒看晏原, 直直盯著陸溫禮的眼睛說：“溫禮，我對你——”
“道歉。”
陸溫禮冷冰冰的聲音在辦公室裡輕描淡寫地回蕩著，也擊碎了雅各布最後一絲高傲，扯碎了他最後一點端著的架子。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這樣的人？”雅各布手指抬起，想指到晏原麵前，可是顧忌著陸溫禮在場就又放下了，“他沒有自己的事業，腦袋空空, 一無是處——”
砰！
一向冷淡從容的陸溫禮忽然拍了一下桌子，把旁邊的晏原和站著的雅各布都嚇了一跳。
陸溫禮猛地站了起來，睫羽微顫，眼睛慢慢張大，盯著雅各布的時候，一雙瞳仁仿佛藏著利刃。
“從今天開始，你調去南方分部，負責KSW28342項目，做實驗室助理，和實習生同工同薪，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這等於是直接將他從高層打到了底層。
哪怕冷淡，陸溫禮也一向重視白鹿的人才，隻要工作表現得出類拔萃，即使私交不好，陸溫禮也會提拔，評估相應的才能，給每個人最合適的位置。
陸溫禮對他在乎的事情過目不忘，即使和雅各布一直不熟，也一定記得雅各布擅長什麼、不擅長什麼，就像他記得總部實驗室裡每一個重要設備的功能和年限。
哪怕是天才也有專攻，K字開頭的項目，是雅各布最不擅長的領域。
何況還是去當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實驗助理，和他們從大學裡招來的實習生……做一樣的工作，拿一樣的薪水。
他是被陸溫禮親自降職的人，恐怕這輩子也不會有機會升職回到他現在的位置了，甚至還會被整個業界恥笑！
雅各布不可置信地看向陸溫禮，又帶著滿懷恨意的眼神看向晏原：“為什麼？陸溫禮，你可以因為我在工作上的態度懲戒我，可是你怎麼能為了私人感情的問題，你怎麼能……你怎麼能為了私人的感情影響實驗室的人員調配？你是白鹿的創始人，你是我心中的神啊……你怎麼可以感情用事……”
“傲慢的人將一事無成。”陸溫禮抬了抬眼，聲音依然是冰冷的，“連我都不敢怠慢他，你憑什麼？”
這是晏原第一次看到陸溫禮發脾氣，他自認為自己的脾氣很差，而陸溫禮對一切都淡淡的滿不在乎，沒想到陸溫禮發起火來比自己可怕多了。
晏原跳下桌子，在僵硬凝滯的氣氛中戳了戳陸溫禮的袖口。
出乎意料地，正在盛怒的陸溫禮回握了他的手，輕輕磨了兩下，像是要讓他安心。
“我……我隻是覺得，他不配你。”
雅各布震驚得口不擇言，他還不能從自己事業一下子跌入穀底，在仰慕的人麵前丟儘臉麵的事實。
陸溫禮聞言，隻是厭煩地彆過頭去，似乎連繼續站著與他對峙都覺得麻煩：“你去搜索兩個關鍵詞：西京市，遠光。”
雅各布顫抖著手指掏出手機，在瀏覽器裡打入這兩個詞，一個公司的基本情況從屏幕上跳了出來，很快，他連拚命保持平穩的呼吸都做不到了。
這是什麼意思？
周家對燈興的收購已經完成，遠光的市值比剛剛吞並西京市十七家公司之後，又翻了幾倍。雖然是一個相對年輕的公司，可是在連續吞並和苦心經營之後，已經占據了國內電子科技市場很大的比重。
既然晏原是曾經白手起家創業過的，那麼難道這是……晏原的公司？
“這是，這是你，你們的……”雅各布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晏原覺得氣氛實在太尷尬：陸溫禮不是個愛說話的，雅各布又磕磕巴巴半天什麼都沒說出來。
他第一天不是告訴白鹿的一些人，他是開公司的了嗎？
難道他們還不知道自己開的是電子科技方麵的公司？能進白鹿當項目領頭的人也不可能沒接觸過社會名流或者億萬富豪，至於對一個剛興起的公司這麼驚訝嗎？
“這是我們的公司，怎麼了？”晏原替陸溫禮接了話，語氣明顯不太高興了。
雅各布連話都說不順了：“這……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
晏原：“……”
操。
什麼意思？他長得不像開公司的？
這就過分了吧？
晏原逛街的好心情被對方破壞，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現在火又被挑起來了：“這就說不可能了？你要不要再搜一搜我家裡是做什麼的？就搜西京市周家。”
雅各布果然又拿起手機搜。
晏原：“……”話說不順，動作倒是很快。
片刻之後，雅各布立刻癱軟下去，勉強扶住身後的牆壁。
他在今天的挑釁之前，為什麼沒有仔細去查晏原的背景和身份呢？隻是因為白鹿的人都在說晏原是個溫柔貼心的居家男友，他就真的相信了。
他怎麼會想到對方擁有他這輩子也不敢想象的雄厚家世背景，連自己白手起家的創業成果，都比他這些年來的科研生涯還要成功？
西京市的周家，是掌握了國內乃至全球一些行業的命脈，用翻雲覆雨來形容毫不為過。而周家的夫人，正是姓晏。
雅各布跌坐在地，根本無法消化這個事實。
他就為了這個愚蠢的決定，要賠上自己大半輩子的事業，從實驗室助理做起，而且從此再也見不到陸溫禮嗎？
他明明自詡天才，怎麼會這麼蠢……
腦海中一片嘈雜，然後他聽到了陸溫禮冷漠的聲音：“站起來，道歉。”
雅各布的情緒一下子跌到冰窟裡。
陸溫禮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就代表他今天必須放下尊嚴道歉。
否則就不僅僅是降職成為分部一個小小的實驗助理那麼簡單了。
他不向晏原道歉，就彆想在這個國家、這個領域混下去了。
“對不起，晏先生，我不知道您的身份，對您有諸多誤解，甚至還當麵挑釁您……”雅各布說這話時並沒有站起身，他以一種近乎跪著的姿態仰頭對他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