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墨回屋沐浴,在浴桶裡泡了好久。
浴桶上方氤氳著騰騰白霧,人在其中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
他有點累,靠著桶壁,差點就睡著了。
小憩了一會兒,又醒了過來,桶裡的水有些涼了,身體泡在溫水中,漸漸的有些些冷。
衛子墨這才起身擦了水穿上衣裳,往寢室走去。
屋子裡點著燈,依舊昏暗,他從屏風後拐出來,發現床上被褥亂了,已經鋪開,還有個鼓包,有些微的起伏。
衛子墨皺了皺眉,以為是哪個大膽的丫鬟爬上了他的床。
這事兒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每年總有幾個有野心的丫鬟想以此一飛衝天。
衛家是大戶,他祖父在世時還是大官,在阮陵這樣的城裡來說,他們家的家世算是非常顯赫了。
因此動歪腦筋的人不在少數。
對於府中的丫鬟而言,隻要爬上他的床,起碼能撈個姨娘當當,說起來也算是半個主子了。
更彆提衛子墨本身生得俊,又是孟太師的關門弟子,即便是京師,也有人聽過他的名聲。
再過兩年,他便要入京為官了,前途一片光明。
隻不過他潔身自好,從未讓她們成功過。
這種事兒,對此時的他而言,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了。如今再回想起來,竟有些啼笑皆非。
按照衛子墨以往的性子,是直接下令讓人連人帶被褥一起扔出去讓母親發賣了的。
今兒個不知怎麼,鬼使神差一般,他拉開了被褥。可能是年紀大了,對人對事,心態都變得寬容了吧。
被褥下的小臉露了出來。
是一張熟悉的臉。衛子墨一輩子都不會忘。
“鶯鶯…”他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呢喃了一聲。
她的模樣稱不上多麼漂亮,隻是清秀,卻很舒服,讓人看兩眼就會歡喜。
她睡得很乖,側躺著,雙手疊在一起,腦袋壓在上頭,小嘴微微撅著,沒有一點防備。
衛子墨不知道她是如何進來衛府,進來他的房間,還在他的床上睡著的。他也不想去探究。這會兒心中隻有久彆重逢的喜悅,和近在咫尺卻又不敢觸碰的忐忑。
“鶯鶯…”他在旁邊蹲了下來,不敢伸手碰她,隻能盯著她看,好像能看出花兒來似的。
衛子墨的內心一片柔軟與酸澀,有多久,沒這麼好好地看過她?
上一世,她死去之後,他在靈堂中,她的棺槨旁,陪了她兩天。
成親那麼久,第一次好好地看了她。
而距離那一次,都已經幾十年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如流水嘩啦啦地遠去,如樹葉變黃掉落,如白駒過隙。一轉眼,幾十年都過去了。
上一世的衛子墨活了近六十個年頭,儼然是個慈祥的老頭。
重生一世,他回到了二十歲。這是一具鮮活的身體,可他的靈魂,卻已蒼老。
衛子墨看著孟鶯鶯,看著看著,不知不覺就落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