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未歇的腦子飛快的運轉著,他們的簽約合同基本都是提前訂好的模板,所以他知道如果違約意味著什麼。
他深吸了口氣,道:“你找褚軍了嗎?”
“找了,但沒找到。”鄭輝滿臉的疲憊。
他本來是想去找褚軍算賬的,但最後想了想,還是先解決問題比較好。
“什麼時候蓋的章?”葉未歇問。
鄭輝:“今天早上。”
他當時正和產線的幾位線長開會談事情,褚軍突然進來說要蓋章,他當時正忙著就沒怎麼注意,很快就給對方蓋了,沒想到……
“百分之五十的定金呢?”
“已經到賬。”
葉未歇:“……”付貨款都沒那麼積極吧?
鄭輝:“抱歉,是我……”
“現在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葉未歇打斷他的話,同時快速在心裡盤算,今天早上蓋的章,現在已經晚上,那基本排除追回合同的可能性。
因為易地而處,如果是他,他肯定會讓人等在公司門口,合同一送出來就拿走,確保萬無一失。
還有,他上次就覺得褚軍有點不對勁,沒想到還真是不對勁。
不過現在首要任務不是追究這個,而是先搞清楚對方是什麼來頭。
“對方公司名字叫什麼?還有簽字的人是誰?”
鄭輝翻開合同,道:“公司名叫深市李南貿易有些公司,簽字的人就叫李南。”
李南,李先生?倒是對上了。
葉未歇快速記下公司名稱,道:“好,我知道了。現在有幾件事需要你去辦。”
鄭輝立刻坐直了身體,“你說。”
葉未歇:“第一,你先不要聲張,就假裝自己還被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第二,現在立刻聯係劉律師,讓對方馬上來我這裡一趟。”
“你也帶著合同過來,我們商量一下下一步做什麼。”
聽著葉未歇有條有理的安排,鄭輝的聲音突然有些發沉,“好,我馬上去辦。”
“等下。”葉未歇突然叫住要掛電話的鄭輝,道:“把供應商的聯係方式都帶上,包括原材料機器這些,都要。”
“好。”
掛斷電話,葉未歇立刻喊來了餘清和,他需要和人複盤一下這件事。
人到後,他立刻把寫著李南貿易公司名稱的紙張遞過去,“馬上聯係一下張安,讓他幫我查一下這家公司和公司負責人李南,越詳細越好。”
“然後重點查一下李南,或者公司和宋嚴之間有什麼關係。”
餘清和接過,聽到‘宋嚴’時,眉頭蹙了下,“出什麼事了?”
葉未歇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後才道:“褚軍私自簽下一張一百萬的訂單,限期一個月內交貨。”
餘清和倏地抬頭,綠色雙眸有些發沉,“上次等了你兩個小時的那個?”
“是。”
“沒蓋公章……”他記得公章一直在葉未歇身上。
葉未歇:“鄭輝蓋了合同章。”
餘清和:“……”
葉未歇吐了口氣,道:“現在糾結這個沒有意義,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在最短時間內確認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我先打電話。”餘清和走到電話前撥號。
張安接得挺快,但聽到餘清和又是找他辦事後差點沒把白眼翻上天,最後雙方討價還價一番後還是答應了幫忙查。
條件是讓餘清和答應他一個條件。
餘清和基本沒猶豫就應下了。
葉未歇卻有些抱歉,“對不起,這次是我連累你了。”
“胡說八道什麼?”餘清和下意識抬手彈了下葉未歇的額頭。
餘清和:“……”
葉未歇:“……”
兩個人齊齊愣住。
葉未歇是沒想到餘清和會這麼做,直接瞪大了眼睛,摸著額頭一臉的不敢置信,餘清和這是要騎他頭上了嗎?
餘清和則是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種事情,而且葉未歇居然沒躲,最後心跳加快,連指尖都有些發僵。
“咳!”餘清和輕咳了一聲,快速的轉移了話題道,“之前說到哪了?哦,對方的目的。”
葉未歇的思緒一下被拉了回來,他放下手,道:“對方目的無非就兩個,一個是蓄意報複,一個是覬覦夏天服飾或者雪紡麵料。”
餘清和表示認同,“所以你剛剛讓張安調查李南和宋嚴的關係,是懷疑這裡麵有宋嚴的手筆?”
“是。”
“理由呢?”餘清和問。
不是他不覺得宋嚴會報複他們,而是以之前宋嚴的作風,對方想不出這麼嚴密的計劃,但如果有第三方參與……
葉未歇卻理直氣壯道:“直覺。”
餘清和:“……”好吧,無力反駁。
葉未歇想了下,道:“不管有沒有關係,有備無患總是不會出錯。”
餘清和點頭,“你說得對。”
“上次你見那個李南的時候,對方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嗎?談吐,說話方式,或者內容。”他問。
葉未歇聞言仔細回憶了一下,道:“期間一直是一位姓王的助理在和我交流,而且我並不確定那位李先生就是李南。”
“還有就是,那位李先生全程隻說過一個字,就是在我再三拒絕他們一個月交貨之後,對方說了一個‘撤’字。”
餘清和沉默了下,道:“那有點棘手。如果對方有意躲你們的話,可能在交貨前都不會出現,那到時候你們可能連人都找不到,會非常被動。”
葉未歇也頭疼。
簡直是兩眼一抹黑。
“先不說這個。”葉未歇拉開椅子坐下,然後快速拿出紙筆,一邊寫一邊道,“我們來做個複盤分析,看事情要怎麼解決。”
“嗯。”餘清和在他旁邊坐下。
葉未歇邊寫,邊道:“現在合同已經簽了,那無非就隻剩下兩個結果。”
一是不能按時交貨,二是可以按時交貨。”
不能按時交貨的結果隻有一個,退還百分之五十的定金,以及賠償對方總貨款的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三十萬。
可以交貨的結果有兩個,一是挪用彆的客戶的訂單,優先這一張訂單,但同樣需要賠償其他客戶的損失。雖然損失會小上許多,但會失信於人,產生誠信危機。
二是他們想辦法在一個月內生產出一百萬的貨。
隻是按時交貨同樣麵臨一個風險,因為如果對方是蓄意報複或者目的就是要夏天服飾和雪紡麵料,那很可能會故意拿他們的產品來做文章。
比如在快到交貨期時,故意放出假消息抹黑他們的產品質量和產品安全等,那合同履行必定受影響。
時間拖得久一點,幾十萬的貨壓在手裡,對他們的資金也很不友好。
還有那些謠言,就算最後澄清了,也一樣會留下不好的印象。
就算他們一切順利,最後真的交貨成功,也並不意味著他們可以高枕無憂,因為單單一個故意壓價就會讓他們很被動。
葉未歇停下筆,說:“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合同無效,或者,合作取消。”
“合同無效有點難,”餘清和沉吟了下,道,“讓對方取消合作倒是可以試一下。”
葉未歇哪裡不懂,但是,“要對方取消合作,那就必須要有讓他們寧願損失定金裡的三十萬也要取消合作的前提。”
“有辦法嗎?”他問。
辦法肯定有,但“得等調查結果出來。”餘清和說。
葉未歇點點頭。
半晌後吐了口氣,道:“那就先試試彆的辦法。”
“嗯。”
半個小時後,律師和鄭輝一起到了小院。
律師姓劉,名謹,今年二十八歲,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為人嚴肅。
是黃雲娜給他們介紹的師兄。
據說在學校時是個學霸,工作後也是從未輸過官司,在景城很有名。
當然,同樣有名的還有價錢。
葉未歇把人請進門來,道:“劉律師,大晚上的還讓你過來一趟,辛苦了。”
劉謹扶了一下眼鏡,麵無表情道:“不辛苦,付錢就行。”
葉未歇嘴角抽了抽,倒也不必如此坦蕩。
要不是早知道劉謹是這個脾氣,他估計會說換個律師。
“請裡麵坐。”
劉謹頷首,很快進入客廳,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
鄭輝看了劉謹一眼,然後對著葉未歇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被葉未歇抬手阻止了,“有什麼話等處理完這次的事情後再說。”
鄭輝隻能點頭,“……好。”
客廳的飯桌前,葉未歇神情和聲音都有些冷,“劉律師,我長話短說。”
“事情是這樣的,四天前在羊城的展會上,因為交貨期無法滿足的原因,我當著公司所有銷售的麵拒絕了一個客戶的訂單。”
“但昨天,其中一位名叫褚軍的銷售卻背著我和客戶簽了合同,並且給的是我們無法滿足的交期。”
劉謹聽他說完,言簡意賅道:“合同需要審核蓋章。”
“是需要審核蓋章,但是……”葉未歇正想解釋一下,鄭輝已經先一步沙啞著聲音道,“是我的問題,蓋章的時候沒有注意。”
劉謹看了他一眼,道:“所以合同有沒有寄出去這個問題,我也沒必要問了?”
鄭輝懊惱道:“是。”
“你們的訴求是什麼?”劉謹沒什麼情緒起伏的問道。
葉未歇:“合同無效,追究褚軍的責任。”
“這個很難。”劉謹和他解釋說,“從法律層麵上來說,你們雙方蓋了公司的章,也就意味著合同已經生效,受法律保護。”
葉未歇當然知道合同簽署後意味著什麼,隻是他對現在的法律並不是很了解,所以還抱著那麼一絲的僥幸,萬一呢?
所以明知幾乎渺茫,他還是問道,“但是這個交期,我有明確拒絕過,所以褚軍的行為屬於自作主張,是不是可以認為合同無效?”
劉謹:“但你們蓋章了。”
葉未歇:“但我沒有簽字這一點……”
劉謹:“你們蓋章了。”
葉未歇:“……”
葉未歇想咆哮,你跟不敢換句話說?
他深吸了口氣,壓下想揍劉謹一頓的衝動,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合同有效的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
“可以這麼說。”劉謹道,“除非你們能證明他和客戶之間存在惡意串通,比如收受了回扣,或者存在故意陷害,導致你們損失慘重等行為。”
餘清和沉吟了下,問道:“假如我們可以列出這個交期是我們無論如何,怎麼樣都無法交付的呢?”
劉謹:“一樣的理由,你們蓋章了,所以你們可以追究褚軍的責任,但和合同的有效性無關。”
“另外還有一點,”他看了鄭輝一眼,道,“如果你要追究銷售的責任,那你同樣需要追究鄭輝的責任,不然這會成為對付攻擊你們的點。”
“因為明明犯了同樣的錯,為什麼你隻追究銷售一個人的?”
“法官不會站你們這邊。”
鄭輝聞言,道:“可以,我願意承擔責任。”
劉謹沒說話,而是將目光定格在葉未歇身上。
葉未歇歎了口氣,道:“鄭哥,我不想美化什麼,因為這件事的確有你的責任在裡麵,但公司的規章製度不夠規範,和褚軍的故意為之才是造成目前狀況的主要原因。”
“我還是那句話,解決問題前,我們先不談這個。”
葉未歇看向劉謹道:“給我一個開了褚軍的理由。”
劉謹盯著葉未歇沉默了幾秒,最後妥協道:“可以。”
見人應下,葉未歇又道:“另外,我需要你馬上擬一份采購原材料的合同。”
“未歇?”猜到葉未歇想做什麼,鄭輝想阻止,卻被葉未歇伸手攔住,“晚點和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