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到男女大防好似鐵牆一般,東西宮早已被徹底隔絕,而且帶刀侍衛都十步一崗,絕無偷摸著過去的可能。
這十幾天裡,他完全掌握了作為男寵之一的生活規律。
早上五點半左右,要先去太後宮外集體行禮問安,待掌事宮女代為免禮後再統一離開。
早上六點到十一點,要輪流去寶華殿裡抄經祈福,算是吃了皇家俸祿就要付出同等勞力。
如果沒有輪到,則是前去文祿殿接受女官教誨,修習琴棋書畫等技藝,進一步強化自己的才藝技能。
午膳以後便是放風時間,在限定範圍裡隨意晃悠一下,小概率可以和皇上偶遇。
但是皇上近期又是嘔吐又是紅疹,在養心殿裡已經養病許久,偶遇幾率基本為零。
顧心清作為從五品寶君,擁有泛舟煙波湖的小權利,也可以去禦花園觀賞景致。
天冷地凍,春色將至未至,其實花園也都是凋敝之象,去的人很少。
他為了蹲到前世的這個好朋友,愣是每天一去,漸漸發現了一個問題。
哪怕偶爾能遠遠看見一個妃嬪,對方一見著他就會飛速躲開,避之不及。
顧心清雖然沒說話,身邊的小太監忍不住,啐道:“宮裡風言風語傳個不停,說您是不祥之身,自皇上踏足您宮裡以後便沒個好,至今都在養病——這怎麼能怪您呢!”
顧心清小聲說:“怪我。”
小太監很是護短:“寶君真是人美心善,心心念念都是陛下,竟說出這樣的傷心話來。”
顧心清誠懇地說:“真是怪我。”
他似旅行青蛙般蹲來蹲去,終於在第十一次泛舟凍死人湖時發覺了什麼不對勁。
湖對岸有個積雪未化的地方,好像在冒小小的煙。
煙波湖並沒有島,南岸都是亭台水榭,有宮人掃灑看顧。
北岸是一片荒涼山林,再往北便是高高宮牆,外頭一直有侍衛看護。
顧心清吩咐劃船的小太監往冒煙的地方去,船越滑越近,終於瞧見一個小宮女在嗬著氣左右手拋山芋。
“好燙好燙!”
“看你急的,”年輕女子大笑:“這兒還有叫花雞,你先把它放下!”
顧心清愣了下,脫口道:“錦昭容?”
錦昭容一瞧見他,哎呀一身拍拍灰站起來,把還在專心玩蟲子的小孩兒牽起來:“韶兒,見過——”
“枸寶君。”小太監連忙道。
“怎麼叫狗寶君,”錦昭容笑得不行:“聽著像在罵人。”
“就是罵人。”顧心清如實道:“我之於皇帝,好似掃把星與狗。”
小太監跺了跺腳:“寶君!可彆再這麼糟踐自己了!”
青年心道狗是說皇上呢,你彆急。
他看向她凍得紅撲撲的臉頰,又看向那個有先天心症的小皇子,道:“你們躲在這個小角落裡吃吃玩玩,不怕碰見什麼壞人,把你們按在水裡淹死了?”
“這裡可是最偏僻的荒涼地兒,鬨水猴子也說不定!”
錦昭容拿帕子沾了熱水,蹲著給小孩兒擦乾淨臉頰和手,無憂無慮道:“還是這裡沒有眼線耳目,做什麼都快活。”
“你不也一個人過來嗎,不怕被水猴子吃了?”
顧心清愣了一會兒,還是屏退外人,直說道:“我雖然也是宮中侍人,但先前見過你母親的麵。”
“你母親說了你的名諱,朱姑娘,她很記掛你,說宮裡少不了打點上下,為你在西廂房老鼠洞裡塞了數百兩金子。”
錦昭容仰起頭看他,好幾秒後也無驚異之色,點點頭說知道了。
顧心清本是很伶牙俐齒的人,碰到她這麼鮮活明快的姑娘,臨時有點呆住,說:“你家小孩兒長得很圓啊。”
“我喂得很好,而且他很聰明!”錦昭容把小孩架起來:“叫哥哥!”
得虧是偏僻處,兩人之間確實沒什麼禮儀規矩,說話如同平輩般自然簡單。
小孩捧著雞腿脆生生道:“哥哥!”
旁邊的陪嫁宮女嚇得不行:“娘娘,輩分全錯了!”
錦昭容把小孩放下,任他吃飽了繼續去捏泥人玩,轉身道:“你似乎過得還好,氣色不錯,也沒有鞭痕。”
“但是這個狗字……讓我很擔心你。”錦昭容垂了眸子想了又想:“枸杞雖好,音到底近似狗,無論如何也是戲謔嘲弄的意思。”
“這位寶君,陛下喜歡聽人唱歌,絕不容忍旁人打斷他的思路和言語,更不喜歡被拒絕違逆。”她細聲囑咐道:“弟弟,願你平安無憂地繼續過下去,明年後年每一年,都還能看見你。”
顧心清回過神,一時間想起來她對所有人都這樣好。
她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青年暗暗下定決心。
好,我去逼死他。
係統:“……?”
人家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