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火牆中傳出一聲痛呼,馮真真聽出是李道恒的聲音,急道:“李道恒你真沒用!我來救你!”說著便衝了過去。
沈留夷手足無措,向四下裡一張望,隻見破碎的琉璃屏風對麵,那兩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尤其是那漂亮少年,袖手旁觀便罷了,竟還一邊吃著甜瓜,好整以暇地看著修士和冥妖纏鬥,活似在看戲。
看他們方才對付淩虛派的手段,那兩人的修為顯然不低,還頗有些詭譎的手段。
沈留夷心中憤慨,但出於名門世家的教養,還是彬彬有禮道:“在下等是重玄門下弟子,奉師門之命除妖,兩位義士可否相助?”
若木道:“不可。”
沈留夷道:“可若是冥妖不除,不知要死多少人。”
若木無所謂道:“死便死了,與我們何乾。”
沈留夷打了個寒戰,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不知怎的,她有些害怕這過分冶豔的少年,他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裡有種高高在上又天真無邪的殘酷,好像人命在他眼裡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與物件無異。
相較而言,那神色冷峻的黑衣女子還稍稍多些人味。
沈留夷轉向冷嫣,眼裡又燃起希望,方才她不是還出手救了那藥人麼?
她滿懷期待地向她道:“姑娘……”
冷嫣看都沒看她,隻是從榻邊拿起那柄其貌不揚的鐵劍。
沈留夷以為她要出手相助,心中不由一喜,不想那黑衣女子卻隻是對著少年側了側頭:“走吧。”
又向那藥人招招手:“過來。”
咿呀作聲的藥人溫順地跑過去,抱住她的胳膊,整個人幾乎是掛在了她身上。
少年扔了啃到一半的瓜,狠狠地乜了那藥人一眼。
藥人雖不曉事,卻和任何生靈一樣憑本能害怕這危險的少年,一見他靠近,她便本能地縮回手,遠遠退到一邊。
若木氣順了些,用冰蠶絲帕揩著如玉的指尖,一邊和冷嫣並肩向樓下走去。
那藥人不敢靠太近,縮手縮腳地綴在他們身後。
沈留夷難以置信,難道在這兩個人眼裡,數條人命竟然還不如一個靈智未開的死胎?
若木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回過頭掃了眼重玄一行人:“她還能吃,你們有什麼用?”
沈留夷漲紅了臉:“你們……”
姬少殷一邊與師兄、師妹圍攻冥妖,一邊分了些心神注意沈留夷的安危,聽她苦勸那對男女,皺著眉道:“師妹,不可強人所難。”
話音未落,他劍鋒上火光忽然大盛。
他躍至半空,揮劍向冥妖斬落,冥妖被從頭至腳劈成兩半,陰邪的妖物殘骸在蓮火中掙紮扭動,終於轟然坍塌,不再動彈了。
冷嫣停住腳步,轉過身去,恰好對上姬少殷清澈的雙眼。
他身上已被冥妖的利爪劃開數道血口子,形容十分狼狽,卻依舊讓人感覺潔淨明澈,猶如皎月。
四目相接的刹那,姬少殷不禁一怔,哪僅有一麵之緣的女子,看他的眼神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她在看他,可看的似乎又不是他。
他雖然不認識她,卻覺得她的目光碎了,心也碎了。
姬少殷對這種眼神並不陌生,因為他也經曆過親人的離世。他的養父母一生琴瑟和鳴,鶼鰈情深,養母先一步辭世時,養父整個人就像是碎了。
她一定剛剛失去了很重要的人,他心想。
他心地善良,見到彆人難過時,總是忍不住感到有些抱歉,仿佛是他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幾乎向那女子說一聲“節哀”,隨即意識到不妥當,於是隻是朝她點點頭,露出個歉然的微笑。
那女子怔了怔,眼中那些複雜的東西沉澱了下去,那雙琉璃般的眼睛裡再沒有一絲情緒。
她也向他點了點頭,便即轉過身,與那穿翠色狐裘的少年一起下了朱樓。
姬少殷還劍入鞘,向李道恒和馮真真道:“你們還好吧?”
兩人也都負了傷,好在都不嚴重。
馮真真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長出了一口氣:“真是一場惡戰。”
李道恒道:“小師妹如今也是誅殺過冥妖的人了,回去得好好炫耀一番。”
馮真真白了他一眼:“你還有臉說,我們幾個裡就你和冥妖交過手,最後什麼忙也幫不上,全靠小師兄。”
沈留夷赧然道:“我才是什麼忙都沒幫上。”
馮真真道:“沈師姐受了傷嘛。”
沈留夷看向姬少殷:“小師兄,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姬少殷看了眼癱軟在一旁的金相閣閣主:“這裡一定還有彆的肮臟勾當,我們先把無辜的人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