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止殺了個魔醫修,有崔羽鱗,他的親傳弟子。旦謝爻道他經脈異常,必定立刻猜到崔羽鱗的死因,他會替他隱瞞麼?
有,若是他也沒辦法單單拔除魔脈,他會怎麼做?
謝汋了解堂兄,幾乎可以肯定謝爻會毫不猶豫地將他的魔脈連同靈脈起拔除——他對魔修深惡痛絕,定寧願讓他淪凡人。
他會居高臨下、悲天憫人地告訴他,當個凡人也無妨,說不定他會耗費修和靈藥幫他苟延殘喘,有他這個堂兄在,他可以安心做個廢物。
可是他不甘心,憑什麼他淪廢物?與其做個搖尾乞憐的廢物,倒不如修魔。
此念生,他體內的魔脈似有所感,越發瘋狂地絞纏起靈脈來,謝汋隻覺靈脈燒灼,痛得直抽冷氣。
正在掙紮之際,外頭忽然傳來仙侍的聲音:“啟稟仙君……”
謝汋從牙縫中擠出個字:“滾!”
那仙侍卻躊躇不走,小心翼翼道:“可是仙君,玄淵神君來了……”
謝汋怔,在他身體中肆虐的魔脈也暫時平靜下來。
“請他在殿中稍等片刻,”他緩緩道,“我就出來。”
他調勻呼吸,給自己施了個淨訣,然後換了身乾淨的中衣,披道袍,走出石室。
殿中未點油燈,夜明珠的冷光映得謝爻張臉越發端凝冷肅,宛若高踞雲端的神祗,他身前案的茶動未動,早已冷了。
謝汋竭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臉掛素日那種輕佻的笑容:“師兄怎麼這時候大駕光臨?”
謝爻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臉:“你故意將那兩枚芥子給我,究竟是何用意?”
謝汋愣,隨即笑起來:“師兄原來不是找愚弟敘舊,是來興師問罪的啊?”
他邊說邊從師兄身前拿起茶壺,給自己斟了杯冷茶:“愚弟能有什麼用意,不過是看見那凡人女覺得有意思,請師兄同樂罷了。師兄若是覺得無趣,隻當愚弟多此舉。”
他頓了頓道:“不過聽說今日師兄特地去教授新弟子劍法,看來也是得了些趣味的……”
謝爻臉色沉,打斷他:“謝汋,你彆得寸進尺。”
謝汋哂:“我不過是擔心師兄將什麼都壓在心裡,壓抑得太過,憋出個心魔來便不好了。”
他壓低聲音道:“我是師兄想,與其這樣勉強壓,倒不如找個途徑紓解釋放出來……嫣兒是你徒弟,蘇劍翹不是……”
話音未落,他忽覺胸口陣鈍痛,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已向後飛了出去。
他的後背重重撞在牆壁,舊傷添新傷,當即喉頭甜,吐出口鮮血。
謝爻站起身向他走去,眉心微微動,眼中閃過絲不忍,隨即恢複了冷厲,他居高臨下地看趴在地的堂弟,冷然道:“再提,休怪我不顧手足之情。”
謝汋的臉頰貼冰冷的地麵,隻是嗤笑了聲:“好,我不提。我不提,難道堂兄就能釋然了?你是不在意,什麼連郗子蘭的臉都不敢看?”
謝爻言不發,冷冷地看了他會兒,方才拂袍擺,轉身向殿外走去。
謝汋趴在地,靜靜地聽堂兄的腳步聲遠去。
後背傳來陣陣劇痛,方才謝爻那下出手快狠,他左邊的肩胛骨撞裂了,重的傷在腑臟。
有仙侍前攙扶他,被他道掌風甩了出去。
他慢慢地扶柱子站起身,慢慢地走回石室中。
沒了他的刻意壓製,魔脈肆意在他體內生長、紮根,毫無顧忌地絞殺靈脈。
靈脈迅速枯萎,靈力成了魔脈的養料,被迅速吸收殆儘,轉化邪氣灌注到他全身。
謝汋頓時趕到自己方才的掙紮有多可笑,對他這個修士和凡人生出的雜種來說,新生的魔脈遠比他那根不爭氣的靈脈強大。
碎裂的肩胛骨、破損的內臟,在邪氣中快速修複,若是像以前樣運功調息,至得十天半個月才能複原,但是眼下隻不過片刻,骨頭便將愈合了。
幾百年的苦修就像是個笑話。
他閉眼睛,引導邪氣在經脈中運行,感受陌生而強大的力量湧向全身。
那些魔修說的沒錯,他真的是天生魔種。